第25章 算命先生乱合鸳鸯谱(2 / 2)
当他醒来的时候,他已被关押在看守所,脑袋上缝了十二针。
“你是飞飞的人?”一个嘴巴还不曾长毛人问。
李招弟根本就不知道飞飞是什么人,他只有如实回答:
“我不知道飞飞是谁?”
“什么?飞飞都不认识?”砰、砰就是两脚,全照他的肋骨下方踢去。这个没毛的家伙打起人来又狠又准。
他不明白为什么要打他。后来,他才知道飞飞这一方是败方。不是败方肯定是胜方,所以他就要打。
全国开展严打始于83年,直到90年代末。正好,这些家伙撞到了枪口上。李招弟冤枉挨了一刀不说,还顺带把他关进了看守所。临出来的那一天,值守干部说:你没有罪,但你有过,你那天不该站在饭店门口。考虑你是被误带进来的,这20天的伙食费就免了。
他不懂,他要快点离开那个该死的看守所。他摸着头顶上那块砍刀疤,又摸了摸屁股上那个刺刀疤。这两疤加在一起,就好似一股巨大无比的力量,促使着他非要找到自己的亲生父亲,非要亲口问问他不可。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他终于走过了那口水塘,他从垅里径直来到了村口。他很明白,问年轻人没有用。
一位老者看他破破烂烂的样子,手里还拿着一根打狗棍,背上斜挎着一个布包。
“你这位后生是哪家贵客,怎么会是这个样子?”一位比他养父还大了一个辈份的老者问。
待老者听了他的述说后,疑惑地望着眼前这位后生说:
“说来说去,你还是拿不出有说服力的东西,来证明你就是十八年前从这里被送出去的。”
“这么讲,十八年前确有其事!老爷爷,您能告诉我,我的父亲在哪里?”李招弟终于找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出生地。可是,证据呢?这个老者说得对,要有证据。但是,只要找到父亲本人,一切都好办。所以,他恳请地问着。
老者反复地打量着他。良久,他好像得到了什么可以证明这位后生身份的东西似的,他对后生说:
“来吧,后生。”
在一片乱坟岗里,招弟跟着老者高一脚低一脚地来到了一个土包前,他停了下来,并用手指着说:
“后生,这就是你爹爹。他叫王小波,十六年前就死了。死了啊……”
招弟望着眼前这个土包包,只是比周边的平地略高一点点,没有标志更没墓碑;有的只是杂草和荆棘。忽地一只野兔在从这边窜到那边,一溜烟就不见了。
他站在父亲的坟头前,没有悲痛,只有怨恨。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屁股后面,又摸了摸头顶,一股莫名的怒火哧溜溜地在胸腔里燃烧着。他操起手中的打狗棍对着坟头就是一顿狂乱地抽打。
老者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拖住这个后生的手,接着一个踉跄摔倒了在地上。
下山的时候,招弟又开口问道:
“老爷爷,您能告诉我,我的母亲在哪里吗?”
“她也死了,死在什么地方,我就不清楚了。”老者眨动着那对暗而无光的眼睛,诡异地答道。
招弟谢绝了老者的邀请,只是向他讨要了几十钱就上路回去了。
路上赶集的人特别多,年轻人穿得比较时尚,花花绿绿的。看得出,这些都是从沿海城市回家过年的。再怎么样,也要把在外赚的那几个血汗钱,在自己父老乡亲们面前大把地花出去,以显摆自己的身价。李二宝看了如此场景,不免心里好笑起来。他想起了一句民间歇后语语,叫着”瘦鸡婆拉硬屎。”再看看自己,又何尝不是这个样子呢?
他回过头来看了看招弟这个冤家,心里就有气。有什么办法呢?为他寻一门女子成家立业,这原本就是他抱养他的初衷。况且,父为婚事儿为丧事,这是千古遗训呐!待他结婚后就分家,看他还离不离家,出不出走。
事也不凑巧,这个死媒婆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这个年关提起这么一档子事来。无奈,媒婆那张上可说破天,下可说穿地的砂糖口让他动心了。说什么女方是个大老板,回来过年都是开着车的等等。这就更不得了了,他同老婆一合计,把家里过年的钱都动用一大半。一个大红包,一对上等好酒,一条上好的过滤嘴香烟。还准备了一个小红包是侍候媒婆的。李二宝也是横下了一条心,他已作好了“肉包子打狗”的准备。
李招弟是被动的,他的心根本不在这个上面。那次,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如果当时那位老者不在场,他绝对要掘坟鞭尸的。反正那个地方跑不了,他还要去的。事情远没有水落石出。他现在准备要寻找自己的亲生母亲了。
这次去相亲,说他完全是被动的也不全是。他今年也有二十九岁,这年纪在农村还打单是不多见的。养父李二宝平时对他是狠了点,其实也是为他好。这次,养父又不惜花重金领着他去方家大屋相亲,这个超乎寻常的举动,就犹如一把锈钥匙,打开了他内心深处那扇情感之门。以前,这扇门的背后只有恨没有爱。如今,他不由地跨上一步流着泪对养父说;
“爹爹,用这么多钱,去为我相亲不值啊!”
李二宝也是感染了,他说:
“崽耶,钱是用的。不用在你身上,还用到别人身上去呀?”
李二宝领着招弟,在媒婆的带领下,来到了方家大屋方迷信的家。双方施礼过后,看茶上坐。
方迷信将招弟上下打量了一番,还不错。一付老实本分的样子,靠得住。他不等李二宝说话,就差遣天智去叫天慧,这会儿她正在串门。
天慧进来了,她热情地向大家打着招呼、问安。在相互作了介绍后,天慧首先说话了,她说;
“李老伯、爹爹、介绍人都在。我是农村长大,也清楚媒人牵线搭桥,双方父母见面这一套路数。这样做的不好就是当事人双方了解甚少。”天慧闪动着双眼,眼睫毛一张一合地,显得至诚至真又说,
“所以,各位前辈可否让我和招弟哥单独谈谈?”
“当然可以。”双方的家长,包括媒人在内都异口同声地说。李二宝相当地满意,但同时觉得这个事情,十有八九谈不成。
另一间房,就整个摆设来看,就知道是天慧的卧房。整洁的被褥床单,散发出茉莉花的清香;窗户下,一张大班台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出一道道耀眼的白光来。大班台上堆放着只有她才能看得懂的各类书籍,一盏硕大的台灯,说明了房间的主人是如何样挑灯夜读的。
招弟开始不敢坐下,他战战兢兢地望着窗外。说实话,他不敢看眼前这位天慧,更不敢去想什么相亲的事情。这纯粹是牛头不对马嘴,瞎胡闹!他想马上离开这里。
“招弟哥,坐吧就坐凳子上。”她看他坐下来后接着说:
“你不要那么紧张好嘛?不就是相个亲,至于这样吗?”
“我……我不想来,是养父硬要我来的。还……花了那么多钱。”招弟信口开河说出了“养父”和“钱”的事来。
“什么?他是你的养父?”天慧惊讶地问道。同时也激起了她强烈的求知欲,就像在大学课堂上求一个题解一样。
“是的。我今年二十九,可以说前二十年我都用在了寻找亲生父亲的这件事情上。”
“找到了吗?”
“找到了,可他死了。”说到这里,他并没有什么悲痛的表情。接着把这前后两次的寻父的悲惨遭遇,全景式地向天慧复述着。最后他说,
“我现在要寻找我的母亲,我不相信那个老者的话,我的母亲没有死。”
天慧被招弟哥这悲惨的过往深深地打动了,同时也勾起了隐藏在她心灵深处的身世之谜。还是在她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人就说她是抱养的。她回家问父母,父母只是说,小孩子懂什么?到大了自然会明白的。大学毕业了,父母还是蛮开通的,把事情前因后果都告诉她了。但她到底是怎么来到这个世上,她的亲生父母是谁?养父母也说不清楚。她也没有去深究,她已经完完全全融入到了方家。养永远大于生,这是她的信条。当然,搞清楚自己的身世非常有必要。对于她来讲,多一对父母只是幸福而不是累赘。
也许是冥冥之中的感召,又或许是人类繁衍伦理的横亘出世,天慧首先意识到今天这门相亲之事,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她迅速调整了一下思路说;
“招弟哥,我来帮助你一起找母亲好吗?请相信我,我的办法比你多。还有就是今天相亲的事就此打住,不要再提。你只能是我的哥哥,我会以兄妹的礼数对待你,对待你们全家。等一下出去,你就说我们不合适。其余的由我来处理,好吗?”
“好的,我听你的。”招弟终于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天慧很客气,包了一个特大的红包给了李二宝。同时又给了招弟一个红包说:
“招弟哥哥,这个红包是给你买手机的。办好卡以后,第一时间就打这个电话。我们随时保持联系,不要担心话费的事,我会安排人给你交的。”
就这样,一场由于无知而险些酿成大错特错的相亲闹剧,被天慧给化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