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绝命（2 / 2）
他甚至本能地能感觉到，他应该如何使用这样一种瞬间让篡夺者灰飞烟灭的可怕能力。
进化之路离开了维多利亚，在她怅然若失的神色下，黑色的触须在空中游离，攀上了不远处的盔甲，黑与银在扭动交织，进化之路融入了盔甲内部，银色的空间伸展开来，变成了一个人形。秦野取得了它的控制权，他坠落下来，稳稳落地。
他捏了捏拳头，这艘“舰船”变成了他的临时身体，它不仅是盔甲，还是一个简易版本的机器。
来到世界残响后我到底换了几副身体……秦野吐槽着自己。
秦野活动了一下新的身体，当真是如臂使指，完全贴合了进化之路的特性，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心之核道：“祝你一路顺风。”
秦野转身看着那个投影，面无表情——当然这幅盔甲也做不出什么表情，但可以发出声音，他发出的声音空洞而空灵：“话还没说完呢，我不着急。”
这下不仅是心之核，连维多利亚都觉得怪异……你怎么突然又不急了？
最先出声的居然是心之核，他有些迫切地道：“你是不是还不明白篡夺者有多么可怕？它们对于文明来说是最可怕的怪物，你要马上回去阻止他们！”
“稍安勿躁。”秦野将手往下压了压，想挤出一点笑意，结果这临时身体简易过头了，根本做不出太复杂的反应，反而显得有些阴森，他耸了耸肩道：“我都不着急你急什么，我还有些事情想问你。”
心之核呆了一秒后恢复正常，它道：“你想知道什么？”
“说完我们的事，不如说说你们的吧，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做到如今这般田地？我很好奇。”秦野道。
心之核来了兴致，它一转急切的态度，道：“问的好，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我们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才会走到这一步，这是悬而未决的问题，因为我们的世界的历史遭到了投影的污染，很多事情都无法查证，不过当我在无数次轮回中去寻找那些没有被填充污染，或者污染不严重的知识中，还是得出了一个推论。”
“我们要从两个世纪前的某一刻说起，我们能知道有这样一位极为重要的科学家推动了某一项基础理论，让人类科技往前走了一大步，虽然在以前他的名字是教科书里孩子都知道的常识，但这里是世界残响，遗憾的是，在这仅有七天的世界里我们还是彻底将他的名字遗忘了，只能知道确有其人。”
“当时的人们都知道，科技的进步总是伴随着旧事物的淘汰，迎来新的变革，新的挑战，我们可能被绊倒在前进的路上，再也起不来，也有可能爬起来跨上台阶，变成更高层次的文明。”
“但偏偏我们的文明永远走在错误的路上，你们能想象吗？我们的政客做出的每个决定都会最终让国家之间陷入战火，我们的每一项科研成果问世以后，最先挑战的不是科学难题，而是人伦道德，我们以前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只是觉得我们人类本性如此，我们的社会学家就认为人性本恶。”
“知道在文明的末期，我，心之核，这样一个集合了所有人类精英的智慧，进行了人格洗涤的超级生命诞生，我们才有机会纵观古今，刨根问底。”
人类精英吗……我不好评价。秦野内心翻了个白眼。
心之核可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它滔滔不绝地道：“我们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我们可能像个步履蹒跚的婴儿一样会跌倒会做错事，每件事都做对很难，但每件事都做错的概率也极低。”
秦野的心思飘忽了起来，这段描述很熟悉，熟悉到他都觉得有些反胃了。
“结合奇迹巨人阿隆的记忆，我们最终确认了一件事，我们的文明被篡夺者寄生了，而一切歪曲发生的源头，正是那位伟大的科学家。”
“在文明被深度寄生以后，篡夺者可以操控因果，在因为所以这个层面来操控人类，调度我们永远的所有资源和科技，控制文明进程和走向。”
秦野摸了摸脑后根，并不存在的神经隐隐发痒，以前他就听说过篡夺者的类似特性，这是萨塔克宁愿杀妻弃子都想避免的究极灾厄，而听到和眼见为实是完全不一样的，他本来以为篡夺者已经足够恐怖了，但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它们。
“真的有人能做到这种事吗？”维多利亚忍不住道：“说不定当真只是一连串的巧合。”
“你可能会觉得天方夜谭，但我们有决定性的证据。”
“什么？”
“这次世界末日。”心之核认真地道：“这点维多利亚女士应该很清楚，导致我们星球毁灭的是什么。”
在秦野的注视下，维多利亚手捏着下巴，沉吟着道：“在星球毁灭的时候，我只能在外部观察，大概是因为太空城坠落引发的一系列冲击？”
“太空城坠落引发的次生灾害影响到了地核，地核迅速冷却，星球磁场紊乱乃至消失，整个星球上的生物暴露在恒星风暴下，在几十个小时内死的七七八八，再强大的改造人都无法阻挡。随后星球地表被不断加热，生机断绝。当然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太空城为什么会坠落？”
心之核点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我们的文明有七个主要城市，总共拥有延绵上千公里的太空城，而且彼此不相连，拥有独立的安全和运转系统，在灾难发生前，所有太空城的重力场同时因为各种原因出现致命问题，然后在同一时间坠向地表，你们觉得这可能吗？”
维多利亚陷入了沉思，关于这些事情，她也并非完全无法接受，毕竟她就生活在世界残响这种错乱的世界里，接受不可思议并非是什么难事。
“其实盘踞在上面，迎击我们的篡夺者就已经能说明问题了。”秦野忽然道：“我只是有些被误导了，那些篡夺者隶属于主宰，但毁掉你们文明的始作俑者应该是死难，二者对于文明的影响是有区别的。”
秦野粗略的描述了一下他当时在圣泰伦看到的幻象，那个错乱颠倒的世界和诡异的“人”。
“主宰追求控制，死难追求毁灭，两者对文明的影响方式和最终形态是不一样的，如果是主宰，它不会把人全部杀掉，这对它来说没有好处。”
是因为双方联手了吗？可它们透露出过它们是死敌，或者双方都是这么个说法，那是如果能让自己死，它们宁愿联手？亦或者是.......
秦野叹了口气，这可真不是个好消息。
维多利亚和心之核都跟不上他的思路，心之核道：“起码我们可以证实一点，那就是这个世界的崩溃和篡夺者脱不了干系。”
“嗯，说到这个。”秦野从自己的思绪了回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心之核投影，道：“你的文明毁于篡夺者，可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怨恨或者愤怒啊。”
心之核好像被这一个问题问卡住，程序未响应了一般，楞了好一会才给出反应，他缓慢地道：“我是由无数精英组合而成的智慧生命体，我必须要对一件事抱有正确的情感，愤怒带来冲动，憎恨磨灭理智，我们在最后的最后想要成为神明，不就是为了能够成为一个领袖，领导人类走上正确的路吗？”
“嗯。”秦野没有什么表示，而是转身走向维多利亚，接过了那根存储器，这举动惹得心之核的投影一顿紧张，秦野却轻松地道：“不过别说正确的路，现在你们好像没有路可以走了。”
“不，心之核的存在就预示着转机，在我们被投入世界熔炉粉碎之前，我们还有机会，只要我在做正确的事。”
秦野微微一笑：“所以你们在绝境中做出了一个你们自认为最正确的选择，你们寻求了篡夺者的帮助是吗？”
心之核默然，他道：“你疯了，我们怎么可能会像一个毁灭了我们文明的罪魁祸首寻求帮助。”
维多利亚也随之哑然，不过没有说话，她知道秦野这种不会无的放矢。
“你当然不会求助于死难，没有哪个脑子正常的智慧生物会去信仰死难，死难它寄生的种族存续下去，它只要灭亡，有了灭亡它就会更进一步，干的是杀鸡取卵的勾当。”秦野惦着手里的金属棒，道：“但是主宰就不一样了，尽管它对于智慧生物的描绘充满了邪恶和扭曲，会使你们面目全非，但你们就有了延续文明火种的道路。”
“从这一点来说，我可以理解你们，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这次心之核陷入了时间更长的卡顿，这种异样让维多利亚明白了，秦野说中了，她愕然不已。
良久过后，心之核才幽幽地问道：“为什么？我没有表露出任何与你敌对的意图，我说的也都是实话。”
“但是你太着急了，幼稚地像个新生儿，从这点来看，我真的很难说你会带领着你的文明做出什么正确的选择。”秦野微微笑道：“在我都没有开口提及的时候，你就把这幅盔甲掏了出来，这幅盔甲没有问题，对我不会造成伤害，你认为这样就会降低我的戒心，然后站在为我好的立场，劝我赶紧离开，到这一步，就连我都很难说你包藏祸心，那也太不识好歹了。”
“可惜啊，我的进化之路是个不怎么讲道理的东西，我刚要尝试着进行空间跳跃，下一秒它就给我预警了，它给我展示了如果我此时跳进外空间会发生什么事——因为我之前用奇迹扳机抓取过一次这幅盔甲，这让它变得不完整，我穿着这幅不完整的盔甲进行外空间航行，后果毋庸多论，自然是横死外空间，而且死相凄惨。”
“如果你不那么着急催促我离开，还可以用你不知道这种无聊的借口来搪塞......但你因为时间问题露了马脚，你怕再等一会，这幅盔甲自我修复完成，我会从世界残响全身而退，一走了之。”
心之核露出了苦笑，它道：“我没办法，我继承了奇迹巨人阿隆的记忆，属于这个神明残缺不全的枷锁也继承到了我的身上，虽然对我的束缚没有那么强烈，却也在一直强行纠正我的行为，如果没有这个枷锁，我不至于露出这些破绽。”
秦野笑了笑道：“然后我试探你，你一直试图撇清自己和死难的关系，却又隐约对主宰这一存在闭口不提，哎。”
秦野摇头，莫名叹了口气道：“其实说了那么多没有什么意义，退一万步说，你对我赤胆忠心，但你还是有不得不死的理由。”
“我刚答应完调律者，我不会遗忘他们，遗忘等于背叛。”
“你不能这么做！”心之核急促起来，它怒道：“你在扼杀一个文明生存下去的机会，你要想清楚，你这么做也等于杀了调律者！”
“他们是我们的一部分，我们有机会重新来过，他们也有！”
他快步上前，一拳挥出，当然只是徒劳，它只是一个非实体的虚拟投影，甚至不如那些工作机器人。
秦野看都没看它一眼，转向维多利亚，他直视维多利亚，问道：“你想怎么做？”
“等一等！”心之核彻底慌了，它忙道：“放过我，我以那个枷锁起誓，我绝不会再给你们制造麻烦。”
它见秦野无动于衷，然后马上转而对维多利亚道：“你要好好想想！你应该给调律者，给我们，给整个文明一个机会！”
维多利亚看着他手中的金属棒，眼睫轻颤，她有些挣扎，很快又变得释然了：“是不是该给你机会，应该让瓦尔特自己来做选择。”
得到了答案的秦野满意地看向心之核，他不再犹豫，一边径直将存储器接入心之核：“在你往前走之前，你得赎清你们造下的孽，去恳求这一个愤怒的恶灵的原谅吧，他原谅了你们，你们才有资格向前走。”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心之核的投影突然发出不似人声的痛苦尖啸，在两人的注视下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