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悬尸(九):越陷越深(2 / 2)
前半年蒋委员长掘开了黄河,日本人没挡住,数以万计的黎民百姓却因他的指挥失误流离失所。一九四二,上半年水灾,下半年旱灾、蝗灾,粮食颗粒无收。外面的世界早就易子相食,也就是赵老太爷建立的表面意义上的世外桃源,让这儿的族人入了冬也吃的白白胖胖。
“沈伯,劳烦您去老张家给隋山提亲,我听说他家的姑娘贤惠。”赵临宪隐瞒了一些事实,因为婚嫁之事,向来都是父母做主。
“知道了,老爷。”管家点点头,带着人往山上走。
“唉......”赵临宪叹了一口气,因为他知道,真正累心的不是看似路远的山顶果园,而是山根底下的老马家。
太阳格外刺眼,在这寒冷的冬季依然不觉得暖和。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阵风声。在溪流对岸的畜圈,已经有人在那儿喂猪放羊了。
赵临宪还没走到老马家的院门前,马春香早就看见了他。她瞧见东家拿大红绳子绑着鸡羊,心里止不住的激动不已,难不成自己的美梦成真了?
“春香......”
“东家,您是来提亲的吧?我爹就在屋里,我妹妹也在!”东家还没说完,马春香就迫不及待的迎他进来。
“哈哈......”赵临宪苦笑两声,令人将聘礼放在了院子当中。
“老马!”赵临宪大跨步的走进屋子,可谓趾高气昂。
“哼!”马敬笑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我就说,你昨天无事不登三宝殿,敢情你想骗我们家姑娘!”
“爹,您别这么说!东家这是看咱们俩家关系好,照顾咱们家,想要亲上加亲!”马春香连忙为东家倒上一碗茶水。这茶叶可是平时连老爹都舍不得喝的。
“就是啊!”马秋香也向着赵临宪这边,“咱们能跟东家结亲,您老人家后半生就吃喝不愁啦!”
“扯一边儿犊子去,我不吃那一套!我老马再不济也可以出门要饭,用这个混蛋救济?!”马敬笑生气的看着东家,他面上生气,其实心里并不反感,毕竟女儿能嫁到赵家,哪怕与世隔绝,也能富贵终生。
“老哥!”赵临宪递过去一盒上好的旱烟,还是当年宅府修建的时候,从江南引进的,“您就行行好,把姑娘让给我吧!”
“哼!”马敬笑吃软不吃硬,“算你识相!”
他点起旱烟,吸了两口,细细的品味了一下,满意的点了点头。
“说吧,你想带走我哪个女儿?”
马春香满心期待的望向东家。
“我的大儿子隋山要娶看守果园的老赵家的女儿,我二儿子文山也坐不住了,想让我给讨个媳妇。所以我这不就厚着脸皮想从老哥这儿把秋香领回去嘛!”赵临宪陪着笑脸,好像现在老马才是东家。
“文山啊,勤奋好学,是个好小子!”马敬笑吸了一口旱烟,“行,嫁了!”
马秋香低着头,抿嘴笑了。
“等等!”马春香的头嗡嗡作响,“我不同意!”
“啧!”马敬笑皱着眉头瞥她一眼,“你个臭丫头,你说话算数,还是我说话算数?!”
“女儿大了留不住是真,可我比妹妹大上两岁!我还没许人家,她就先出嫁了,您是觉得我嫁不出去了,等着立贞洁牌坊入棺材吗?您这以后可让我怎么见人啊?!”马春香扭头便走了,掩面哭泣。这一刻崩溃的不只是她的幻想,更是她对赵临宪一直以来的美好憧憬。
“哎!春香!”马敬笑连忙下地,唤着哭跑出去的女儿。忽然,他也意识到了,大女儿还独守闺房,小女儿就先出门了,绝对不和情理。
赵临宪赶紧吩咐几个下人,去把马春香给带回来。他也一脸的愁容,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只为了掩盖小兔崽子的丑事,而忘了马秋香上面还有个姐姐。家族子弟娶妻讲个先后,家族姐妹嫁人也讲个先后。
“老哥,这事都怨我!我这就差人,在咱村寻个年轻气盛的大小伙子,让他上门提亲!”
“唉......”马敬笑望着追赶着大女儿的一群下人,“那也只好先这么办了。”
一群下人大汗淋漓,他们好不容易才把马春香给抓了回来。她站在门槛旁边,扭扭捏捏的憋着什么话。
“春香啊,是赵叔做的不对。要不这样,我这就替你寻个好伙计,你们的婚事赶在他们前面,先办得风风光光的!”赵临宪看着泪痕未干的马家女儿,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是爹的不对,你们都这么大了。要不是老赵提醒,都忘了该给你们许配人家了!”马敬笑坐在炕头,老脸不黑,可皱纹却蛮多的。
“不行!”马春香心里自有镜子,“妹妹要嫁的是东家儿子,您要是把我许配的太差了,以后我可怎么面对妹妹和您?我还不如吊死在这房梁上呢!”
“啧!”赵临宪为难的想了想。马春香说得也不无道理,做人好个面儿,纯属正常。可还是有一点难办的,因为他只有两个成年的儿子。
“你个死丫头,你这不就是让东家为难吗?现在全河南的人都挨饿,就咱们这儿吃的油光满面!你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还想给东家添堵,你赶紧给我死去!”马敬笑虽然与赵临宪经常恶言相向,可毕竟这么多年的生死之交,处世分寸,还是心知肚明的。
“哼!你等着,我这就死给你看!”马春香话音未落,转头就使劲儿要往门墙撞过去。
“姐!”马秋香死死拉住了她,可春香必死之心已定,一把推开了妹妹,还是要撞墙而去!
马敬笑已经看傻了眼,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还有个办法!”赵临宪心里也是起急,因为这事本就因他而起。
马春香听到东家的妥协,终于平静了下来。
马敬笑也竖起耳朵:“什么办法?不过我有言在先,临宪,你可千万不要为难!”
“没事。”赵临宪将马春香拉到炕上坐下,“春香啊,我的两个大儿子都有了妻子,要是让你做妾,岂不是太委屈你了。你看这样行吗?我三儿子赵停山还是个童男蛋子,你要是不嫌弃,就跟了他吧。”
“老三今年才十几岁吧?”马敬笑想想自己女儿的年纪,“大丫头整整大了停山五岁!历来都是男大女小,这能合适吗?”
“虽然老三年纪最小,可就属他听话!他不仅心地善良,而且非常喜欢读新书,把他们俩凑合在一起也好,我小儿子这辈子都吃不了苦了。爹娘刚疼完,就有这么个好媳妇疼,我怕就怕春香不愿意!”赵临宪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他面上也对高高兴兴的,说得格外有道理。
“这...这还是不合适吧。”老马还是有些为难。
“我愿意!”马春香想都没想立马就答应了。虽然嫁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半大小子什么都得照顾着他,但人这东西总有长大的一天,等以后老三二十出头了,还不处处护着她。相比嫁给老大、老二的姑娘,她除了名分小点,其它实事的,绝对比她们都强。
“呵!你个臭丫头,还想老牛吃嫩草啊?!”马敬笑拿起烟枪就想往她嘴里塞。
“老哥,老哥!”赵临宪当即拦下了他,“你看,孩子都同意了。咱们这些老东西还能有什么说的,等会儿我差人再送来一套聘礼,咱们老哥俩挑个好日子,把三份喜事一起办了!”
“临宪,真没事儿?”马敬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下人配主人,还当的是正妻,不太好吧?”
“老哥,您想多了!”赵临宪清了清嗓子,“咱们赵家一族办事,说一不二!我这么说了,您就放心把女儿交给我!”
老赵和老马两个从年轻时候就一起摸爬滚打的挚友,这回更是直接成了儿女亲家。他们俩全都多喝了两杯,趁着醉意,也吐出了许多的苦水。比如,老马的老婆走了以后,孤身一人带着三个孩子有多不容易,孩子总算是大了,也该享福了,儿子却让日本人给杀了。赵临宪认为喝酒就是为了倾听别人的声音,分担他人的苦楚,所以他一直都是老马最好的听众。
太阳都快要下山,事情也总算是落定。赵临宪带着人告辞了老马,返回了宅院。
马春香看着一路走远的赵家族长,嘲讽般的一笑:“我为你守了这么多年的身子,到头来还是便宜了你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