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九章 番外三 必有回响(一)(1 / 2)
在林婵和盛娆眼里,苏执是块清俊绝尘的木头。
不止是她们,应该说在所有人眼中,苏执都是个温文儒雅、清高易折的主儿。
即使进了朝堂,在阴暗泥沼里滚上几滚,仍然没有折了他的清逸之气。
但在年少易歪时,和两个离经叛道的主儿朝夕相处了三年,就一点没被带偏?
可惜谁也没往这上头想,包括苏执自己。
因而林婵默默陪着苏执,未曾想过他会开窍这回事,也因而苏执对林婵的感情一无所知,却在有一日忽然开了窍。
那是林婵住进苏府的第二年,也是她陪苏执过的第二个除夕。
和上一个与盛娆薛崇四人同过的除夕不一样,这一次,只有他们两个人。
一场雪盖住了战事的喧嚣,整个京城都笼罩在寂静里,苏府也是。
苏府后院的园子里,红梅初绽,小炉煨清酒,佳人比月华。
小酌几杯的苏执,眼尾似抹了淡淡的胭脂,他很清楚自己没醉,又觉得自己醉得厉害。
因为他看着烟火映入林婵眼中,看着那霎那间绚烂的璀璨流光,忽然地嗓子发干。
他好像忽略了什么。
他无故地想起当年入狱时的滋味,满腔的悲凉至今难挨。
身为苏家三公子,卖家求荣,苟且偷生,无论苏家犯了多大的罪,他都会被戳脊梁骨,一辈子都摆脱不掉。
仕途也算毁了,满腔抱负来不及施展就成了泡沫。
但他不悔。
他从容地接受了所有的谩骂和惜声,在牢里静心地去回想这些年,去想以后的路,但想象不出自己能抗住多少,这让他前所未有的阴郁。
在最茫然的时候,他见到了林婵。
那是他始料未及的,震惊之后,他仍以先生的态度,对林婵惹事上身的行为表示不满。
但私心里,他是有些高兴的,在漫漫的灰暗中,突然亮起一抹柔色,多多少少地抚平了些他的忐忑踌躇。
随之而来的还有点窘迫,他还没有做好准备,还不能够很好地面对窘境。
也就是说,现在这副落魄的样子,他不想让盛娆看见,也不想让林婵看见。
其他人已经无所谓了,便是薛崇他也能心态平和,只有盛娆和林婵是不一样的。
茫茫天地间,和他有关的,就只有这两个人了。
但见都见了,他那点道不明的郁结就只能不清不楚地堵在那,盼着它早点散去。
那日之后,林婵打着盛娆的旗号,又探望了他两次。
在出狱的那天,看着外头久违的天光,看着周围探究的视线,心里的波澜比他想象中要少很多。
时至今日,他才察觉,他的平静不是因为自己做好了准备,而是因为林婵。
他应该感激林婵,感激她的三次探望,让他一点一点地垒起防线,不至于一下子面对太多,以至失态。
突如其来的明悟让苏执有些不敢往下想,心绪却不由他做主,似乎是非要扯掉他的舒适圈。
苏执至今对盛娆的霸道无可奈何,纵然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回想起来仍牙痒痒。
当初他有一万分抗拒,他羞耻、无助、茫然、举步维艰,种种情绪快要撕裂了他,可他只能要紧牙关。
他能做的,就是当好这个右丞相。
他曾经以为,当时支撑他走下去的,是那日金銮殿上,盛娆为他舌战群臣的模样,是那日和盛娆对视时,获得的短暂的安宁。
但他忘了,那日在宫门口见到林婵时,他也稍稍地松了口气。
林婵和很多年前一样同他嬉笑,说自己和镇南王吵架了,说担心盛娆,要在京里待一阵子。
又说镇南王府处境微妙,她不能光明正大进京,除了苏府,她无处可藏。
林婵央求了一路,他始终未松口,甚至因为心情太差,觉得烦人。
他的前路在哪,自己都不知道,又怎么敢让林婵胡闹。
他没想到林婵会先斩后奏,已经在苏府住了一段时日。
就如他想不到出狱后,苏府不是个萧条的空宅,而是有一座有烟火气的,带着暖意的归宿。
看着鲜活的苏府,铜墙铁壁的心就那么有了裂缝,松了口。
这一松口,就到了现在。
快两年里,他忙得天昏地暗,对林婵的印象和从前一样,她仍然离经叛道,花天酒地,整日流连于风花雪月,好不快活。
他记忆中林婵所有所有的样子,都是她恣意飞扬的样子,似三月枝上最娇艳的那朵海棠。
但是现在他不确定了。
因为他脑海中一下子涌入了很多,很多他未曾想过的事。
他想起忙得天昏地暗时,他会连着几日不回府,会忘了用三餐,却总有个在恰好是短暂的空闲里送至的食盒,里头装的菜肴总是能打动他胃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