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一)(1 / 2)
眼看重阳将近,秦宛月打算调制新香以备重阳宫宴敬奉太后。她遵医嘱少近香药,因此悉由红衣一手操弄。红衣心里记挂着那份有纰漏的存档,她过后想起自己从别庄回来那晚院子里碰上寒竹,提了一句说娘娘新调一味香进奉宫中,定是得了秦宛月的授意当先点破,反令自己没往心里去……
“先别一味乱想……王妃纵然不可信,那侍郎府的消息就能全当真么?”红衣暗自警醒道,“最要紧的是查清那香药效用,万一王妃调的只是寻常香片呢?先去西市找个名望高的香师问问再做打算。”
她知会了寒竹一声,说尚缺几味香料要亲自去采买,寒竹不好阻拦,只得随她。红衣此番没有找侍卫随护,只带了一个小嬛相跟。等车到西市,偏巧有商行进货,十余辆大车堵塞道路行进不得,红衣遂让车夫小嬛在此等候,自己下车往西市内走去。
以往她都是直接去云潇堂,走到近十字街口时她却忽然迟疑地停了下来。云潇堂是萧氏产业,难保自己去打听的事不会辗转传入秦宛月耳中。可这街上还有哪家香铺的香师资历能堪比云潇堂?……
繁华街边总是游荡着些许帮闲浪子,红衣在街头徘徊的情景很快便被几个闲散少年注意到,当即走过去殷切问道:“这位姑娘可有什么为难处?”“您要去什么地儿,小的给您带个路,您赏几个钱就好!”
红衣犹豫片刻,道:“西市最好的香铺……”
“云潇堂啊!”几人七嘴八舌指向不远处的精致门头,红衣眼皮一跳,继续道:
“——除了云潇堂,还有哪家?”
几人一愣,旋即报上一堆名号,红衣听得头胀,摆手道:“那这些香铺里的香师资历如何?可有不输于云潇堂冯先生的?”
此话问得众人哑口,忽闻一道轻快语声从身后响起:“这我知道!香铺事可没人比小的更清楚了!”
红衣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少年从一家商铺的门联阴影中走出,乍一看十六七年纪,可那对暗光跃动的眸子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成。他漫不经心地走上前,上下扫过红衣亲切唤道:
“这位姐姐,您若想打听香铺的事,只管问我,全西市再没第二人比我明白。”
红衣看着他黑亮的机敏双眼,无端心生好感,不由温和笑道:“好啊,你给我找到合用的香师,我不会亏待了你。”
少年闻言一笑,转身便带着红衣往东走去,一路滔滔不绝道:“姐姐要问香师资历,自然无人能及云潇堂的冯先生,那调香的手艺才算高呢!听说萧氏香铺在别处分号的坐镇香师尽是他的弟子,可见人家的厉害……”
“我不是要调香。”红衣好脾气地打断他,“我是有几味香药效用不明,想寻一位香师问个清楚。”
少年眨眨眼,轻松道:“那就不拘何处香铺了,能在西市立足的香师个个都熟知香药效用。您要问什么香,包管给您打听清楚!”
红衣见他自信满满,不知可否地笑笑,将录有香药名的纸条递给他。少年前头带路,凡是有些名气的香铺无不涉足,进门便问那七味香药的效用,孰知所问的香师无一能说出个所以然来,甚至有人直言这七味药里过半只是古籍记载,现今有没有人见过都未可知。如此辗转好几处,红衣心中渐生烦躁,难不成只能去云潇堂了么?……
少年忽拍脑门:“等等,我想起来了,有一家名‘百草阁’的……”只见他双眸铮亮侃侃道:“这是咱们京师上百年的老香铺,那可是祖传的基业,手里有珍奇秘方,若论调香手段不比云潇堂差,只是当家老先生执拗不肯收徒外传,所以众人只知云潇堂不知百草阁。姐姐你想,既然是百年字号必定见多识广,没准能知道你那些香药呢!”
红衣一听大喜过望,忙让他领路。少年带她专拣小巷走,兜兜转转几乎到了西市边上,才沿两边标识拐进一条幽寂巷子,没走几步便见水墙边门牌低挂,匾上苍青字题着“百草阁”,两人遂推门踏入昏暗店堂。
正如少年猜想一般,柜台后那位苍颜白发的老香师扫了眼药名遂精神一震,缓缓点头沙哑着嗓子道:“这七味香药分布天南海北,虽地域不同,但性质效用却极相似,都是性寒味凉,微香似酒。若微量调制成香可使人心神松弛怡然舒悦,但唯独紫芜茎,若剂量过多则于人体无益,必得小心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