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牦牛唬敌(1 / 2)
义军折向东南的神泉沟。
神泉沟地势与众不同,大大小小的湖泊把高山草甸圈成星罗棋布的绿岛,溪流迂回,水獭出没,汇集各色珍禽。据说这里最大的“神宝湖”曾经涌出海螺,清晨可以在湖边听到僧侣吹螺诵经之声。
神泉沟两侧的山一为“君夏”,一为“君布”,漫山皆碧,不带杂色。沟内长满毛枝柳和百里香,也有雪莲、虫草和很多蘑菇。
沟底是蜿蜒的溪流石滩,老远就听到扑哧扑哧的涌泉之声,空中弥漫着热水蒸出的白雾和淡淡的硫矿味道。
泉眼多在隆起的石锥顶部,有的汩汩冒泡,有的喷出几尺高的泉柱,热流交淌,水呈彩色。
元昇伸手向水里一探,烫得嗷叫一声,公孙灏边咳边笑。
泉旁的石头上刻着字,大伙不认得,李烮道:“是篆经字,刻的是每个泉眼能治什么病。”
众人听他讲述,原来泉水的疗效从头至脚,从内至外,无不涵盖。
义军驻扎神泉沟,由检疫官按病情轻重分组,安排泉疗和休养,健康的人分守南北出口,亦在两侧山上设了岗哨。
李烮另派四十人,分八个方向巡探方圆五十里内的动静,一切悄然有序。
叶桻眼球红肿,脉搏过快,丁如海咳嗽不断,两人都被检疫官带走。
林雪崚自练太白心经以来很少生病,和段铮、宣女、刺砓营一道守在北口。
热泉太诱惑,被安排在北沟疗浴的义军早忘了还有两个女人,乐呵呵的引泉入池,脱衣浸泡,毫无遮拦。
林雪崚背着脸,听他们在阵阵撩水声中七嘴八舌的打趣,什么话都不禁口,天黑之后,更是荤段子百出。
养病不是儿戏,她三令不绝,五申不止,听着粗俗的嬉闹,暗想这帮臭人,生了病还这么嚣张,一点儿不拘管束,你们不避讳,我害什么臊。
回过头,提声吆喝:“哪个缓冲似鲫鱼弄钩,急蹙如群鸟遇风,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笑闹者见她转过脸来,扑通扑通缩身入池,唯有卫瀛被几个使坏的家伙用力顶住,腰以上露在水外。
帐篷口的风灯照穿薄薄的热雾,卫瀛身躯匀健,背上的刺青鲜艳俊秀。
他面红过颈,探手把元昇揪出水面,照头就打,稀里哗啦,闹个没完。
守在南口的李烮听到动静,带着人提灯过来。
元昇他们立刻收敛,不敢放肆。
李烮并未说话,目光带着令人生畏的责怪之意,向林雪崚狠狠一扫。
耽误宝贵的行军日程,怎能不专心养病,在此胡闹?
他沿溪巡视,四处查看,严厉之下是极度爱惜。
林雪崚自责又郁闷,李烮一言不发比她一百句命令还管用,她这顶班宫主原本威信不足,现在更显儒弱多余。
刺砓营中有人小声议论凛王治军得法,被施尧嘘声阻止。
林雪崚一叹,她劳苦操累的时候,没人说她一句好。
心中烦躁,身上越发痒得厉害,泡泉舒适,怎么可能不眼馋,可检疫官不安排,她不能乱序。
再也坐不住,双手一拍,对段铮道:“老爷子,你不是要教我冯河斩吗。”
段铮咂着从垯堡城偷偷带出来的羌酒,白须一抖,“找人撒气有什么用,一个妇道人家,不高兴就早早撂担子,嫁给江粼月那混小子,山野逍遥,岂不爽快?”
“白虎君!三十回合,你接不接战?”
段铮喜武好斗,从来没有拒战的时候,两人找块空地,不敢发出激烈响动,只是虚指空划,图个酣畅。
林雪崚刻意放出一身大汗,一场虚斗,痛快了很多。
后半夜满沟归寂,李烮的随从来到林雪崚身边,“凛王请林宫主过去。”
林雪崚跟着他,走君夏山的腰间小路,到了南口。
随从将她引到一处用皮裘圈围起来的营帐,躬身道:“检疫官优先安排病患,为林宫主着想得晚了些。这里面是‘祛嗔泉’,舒心活血,润肺消涨,滋颜润肤,凛王请你安心专用,不必牵挂值夜班次。”
帐中泉泄清池,热气腾腾,连皂角葛巾和干净衣裳都已备好。
林雪崚迫不及待浸身入水,舒服得长叹一声,要是恶匪在此,一百零八个泉眼轮番泡上一年,也不嫌长。
连打盹带梳洗,泡得浑身酥懈,才从池中出来。
那一点点郁塞,早就在一池温热中消散无形。凛王冷酷,却洞察秋毫,深知人心,恩威并济,调和自如。
现在别说义军,连她自己也被李烮收得服服贴贴。
轻绵发飘的出了帐,两脚不由自主,走向叶桻所在的‘祗佑泉’。
浴后馨香悄悄散开,叶桻心知神觉,掀起营帐一角,探出半个身子,对她嘘声摆手,让她赶紧离开。
看他一眼,她便心安,轻轻一笑,转身沿着山腰小路返回。
神泉沟中宁静平和,羌逻赞普松禄东诺这两天却过得天翻地覆。
垯堡城失守,积存多年的军粮烧得精光,九冲遭袭,各茹惊乱。
松禄东诺听闻是神出鬼没的凛军所为,腑脏一凉,凛军说入关却没了动静,原来是抄羌逻老窝来了!
不仅来了,而且来得迅如雷电,扫荡成风,仿佛不是远途而至,而是早就埋伏在高原,一瞬间遍地开花。
看样子凛军远远不止两万人,多于六万也说不定。
羌逻大军在外,本土突遭重手,粮草尽失,持续数月的东攻难以为继,可他筹谋多年,终于等到大盛天灾内乱,千古机会,放弃可惜。
松禄东诺传令群臣,在日光殿议事。
上殿之前,他的一个贴身心腹悄声而至,交给他一枝铁制鹰羽。
松禄东诺在无人处拧开羽管,抽出一封密信,看过之后不动声色,盯着灯火的眼睛变得阴郁。
传事红僧在外请驾,松禄东诺走上日光殿,众臣参礼。
羌逻大论、小论、副相、小相、整事等人都提议撤军,说囤粮尽失,军心大乱,中原入夏,气候不利,拓展之计来日方长,高原根基决不可失,调军回撤虽然前功尽弃,却可以在归途中和各茹各冲里应外合,将入侵的凛军钳灭,断了大盛一臂。
松禄东诺转向殿侧一人,“右相,你说呢?”
羌逻右相兰嘉法师合掌躬身,“赞普,不必撤军,凛军只是虚张声势,想令我国功亏一篑。他们偷袭垯堡,须翻越雪山、神速行军、乔装隐行,才能深入我境而不被发觉,人马必少。”
“这几日他们到处冲袭,驱赶各部,大造惊乱,可杀掳掠夺却十分有限,实际人马数量不会过万。只要咱们牢守播聿城,令左相大军背水一击,破取西京,令峇曾大军在南呼应,大盛剑南十六州、甘凉河西,皆可入我版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