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长驱直入(2 / 2)
他呼热手心,搓搓她的脸,用他的后背和巨石给她夹出一个避风角。
林雪崚听着呜呜风声,心头暖得一酸,很想抱住他,缩进他的胸膛。
李烮的一名随从顶着大风疾步而至,“林宫主,凛王请你用他的军帐。”
林雪崚探出脑袋,“多谢他的好意,我怎敢挪借他的宝帐,请你回复,让他不必挂心。”
冻得口齿不灵,一串颤音。
随从却没离开,“王爷的脾气,姑娘不知道,他派我传话,我却没把你请过去,可要挨军棍了。”
林雪崚见他为难,只得起身跟着。
李烮空出自己独用的军帐,与孔良和随从们挤在一处。
凛王何等身份,甘愿委屈自己,她心中忐忑不安。
叶桻道:“你不领他的好意,似乎也不好,安心歇着就是,这样我也放心。”
他轻轻推她过去,自己裹着毡子回到悬天营帐中。
李烮帐中简朴干净,衣甲用物整整齐齐码在角落,她不敢乱摸乱动,放下帐帘,蜷身睡下。
眼睛还没合稳,帐外喳的一声,落魄用嘴扯帘,非要钻进来。
林雪崚掀帘一看,气急败坏,“我喝风挨冻,你不见踪影,有了暖和的着落,你粘得倒快,走开走开!”
她担心落魄添脏惹乱,摆出明珠弹雀手的架势。
落魄缩了一步,瞪着可怜巴巴的大眼,发出委屈的哀哼,羽毛被狂风掀得象个豪猪。
真要弹它,只怕它会晕过去冻死,她赶不走它,又怕它怪叫不停,吵了别人。
无奈低叹,“你进来就老老实实呆着,要是惹乱,我拔光你的毛,把你烤成鸮炙,分给大伙吃!”
落魄耸耸翅膀,拱进帐中。
林雪崚刚要放帘,手却一顿。
夜空中的乌云露出一个窟窿,透出一片月光,远处的雪山群峰幽幽发亮,被狂风卷起的雪在峰顶燎舞,象一排燃烧在夜色里的银焰火炬。
天地咆哮时,竟有如此神幻之美。
她垂手合上帘子,“落魄,等我老了在江南卖绣花帕子为生的时候,还会不会记得奇异的高原狂风夜?”
李烮在旁边的帐中静默不语,孔良问:“怎么还不睡?”
李烮转过头,“没什么,我在听猫头鹰嘀咕。”
天蒙蒙亮时,风声渐息,林雪崚翻身醒来,如坠冰窟。
落魄早已不见踪影,地上留着几根羽毛,李烮的东西到处散落,他的猩红披氅被扯开好几条豁口,上面爪印交叠,赫然粘着一滩鸮粪。
她木眼瞪着,全身的血由凝结到滚沸,两手发抖,“落魄,我宰了你这祸根!”
滚爬起身,迅速整理,其它还容易,可披氅是极好的天山绒锦,轻暖华贵,价值千金。
她脑中急思各种补救之法,抱着披氅出了帐。
李烮正从邻帐出来,差点被她一头撞上。
他一向起得比军士早,河上冷雾如烟,四周悄寂。
林雪崚不敢直视晨雾中的黑袍人影。
“殿下,我用了你的军帐,还没来得及谢你,倒让落魄把你的东西毁了。”
两手掩了掩,生怕鸮粪被他看见。
李烮垂眼一扫,“一大清早,鸡飞狗跳,你是领军之人,一点小事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
林雪崚咬唇噤声。
李烮一努嘴:“准备点卯!”
她低头退下,走了两步,又被他叫住:“别花精神修补,记着欠我一条披氅,以后赔还。”
林雪崚暗暗喊苦,这么昂贵的绒锦,她活到卖绣花帕子的那天都未必赔得起。
李烮换了宝蓝披氅,与猩红相比少了威严隆重,多了山湖随意。
义军行进途中有些沉恹,仿佛被狂风吹掉了精神。
渡过牦牛河后,林雪崚发现有一半人在伤风发热,大家仗着体健,没把小病当回事,一不说,二不治,彼此同吃同睡,症状已经蔓延。
李烮一听,知道不是儿戏。
义军不是久居塞外的凛军,对寒苦之地不适应,高原气薄,水土多变,奔战劳累,顶风行军雪上加霜。
随军检疫官查看之后,向李烮回报:“伤风烧热、咳嗽身痛、胸闷气短,都是天气恶变时容易爆发的疲劳病,虽然不是严重的疾疫,但在高原上,可能变成致命的肺肿,如果拖延在身,不管不顾的继续前行,必然加剧病势,丧失战力,不如找避风隐秘的地方,暂时休整,他们底子好,养两三日就会有明显区别,等复原之后再上路。”
磨刀不误砍柴工,谁都懂,可兵贵神速,何况深入敌境,耽误两三日,也许就是成败之差。
孔良道:“咱们已经进入三江河源,这一带是高原草甸,没什么隐蔽的地方,附近又是聂部茹和罗扎茹交界之处,如果郭植和高瑊已经分别攻克沽梭冲和摩康冲,两冲的残军会在几日内退过牦牛河,两茹的各个部落亦会避乱迁徙。咱们本来打算迅速穿越两茹,一旦滞留,会碰上敌兵或者大部落,那时候不足千人的带病之军,可要陷入麻烦了。”
林雪崚左右衡量,“如果义军先坚持穿越两茹,再找机会休整呢?”
检疫官摇头,“病势刚露端倪,容易压制,复原也快,坚持先过两茹的话,就不止休整两三天了。”
孔良道:“殿下,停滞几日和坚持往前,各有不利,如何作选?”
李烮自责,“我一心求速,操之过急,忽略了大伙的状况。突军是致命一击的匕首,绝不能在刺敌之前卷了刃。穿越两茹之后,是路程艰险的当拉山,难以休整,现在必须择地养病。”
他在地图上一指,“从此向南偏东四十里,有一条神泉沟,两侧有山遮挡,沟内分布着一百零八眼高原热泉,有驱寒疗养之效,咱们可以暂时在那里隐军休整。沟谷本是行军忌讳之地,不过高原地广,这个季节各个部落都会找平坦草盛的地方落脚,不太往那一带去。义军能在神泉沟复原最好,如有意外,只能迅速应变,设法脱困。”
停顿片刻,眼神沉峻而自信,“遭遇战、突围战、驱逐战,最考验战力,只要心中有备,即使是被动反击,也有建功之能。孔司马,五年前的袒逻斯城之后,咱们好象再也没有遇到过令人回味的困局。”
孔良连连摆手,“我可不想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