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2 / 2)
“什么时候了?你还提那个家伙!你从哪里又领来了流浪的小孩子?”
爱欧没有回答,仍然重复着之前的问题:
“母亲,您告诉我,爱丽丝哪去了?”
母亲撇撇嘴:
“让一个贵族领走了,然后贵族给了咱们金卡。”
爱欧松了一口气:
“那一定是维克多家的雨果吧。”
“雨果?”母亲笑着说道,“不是维克多家的人,是霍默斯家族的。”
“什么?”爱欧想到那张通知,西西维奇的钢琴决斗,好像就是霍默斯家族办的,“那爱丽丝……”
母亲“哼”了一声:
“……那家伙总算良心发现,她听说把她带走就能交换到金卡,于是就直接跟霍默斯家族来的人走了。”
卷积着乌云的狂风忽然停了下来,仿佛在欣赏一幕新的悲剧。云层下沉,光线更加昏暗,爱欧愣在原地足有十秒,看着庆祝的母亲一句话也说不出。这个场面应该让文学家来写,我只是一名医生,难以描述这个画面有多么荒诞诡异。虽然是白天,屋子里就像晚上一样阴森黑暗,院子里的腐臭气味飘进屋,漂白了四壁。爱欧目光呆滞,怔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在欢欣鼓舞中疯狂地跳舞、唱歌,手中还握着那张曾经他梦寐以求,现在却想要彻底撕烂的卡片。
我的一个作家朋友告诉我,如果写到关键时刻不太会遣词造句,那就索性把所有事物都按到水中,让万物都在无声中运行。
万物,都在无声中运行。爱欧看见自己的母亲笑着,却听不见她的笑声;他看见母亲正在快乐地舞蹈,为金卡,为送走了“害了爱欧的怪物”爱丽丝,却听不见她的脚踏在地上的声音;爱欧看见无边潇雨散落在屋顶、墙头、积水上,却听不见雨落下的声音;爱欧的心脏在悲伤中颤抖,在愤怒中跳动,但是他同样听不见这一切的声响。
他无声地看着母亲,他的脑海中亦无声地浮现出那张已经浆化的通知,于是,他感到绝望的心情猛烈地撞击了他的胸脯,穿透了用来训练的钢板,几乎使他崩溃。他无声地夺过母亲手中的金卡,再次如同循环往复的命运所注定的那样,奔向雨中。他没有回头看,毅然地跨上马。母亲流下了眼泪,跌倒在地,一只手向前,好像要抓住已经远去的儿子,呼唤着、呼唤着,但是这些,都是无声的。
一切仿佛都被从水中重新拉起。
爱欧听见撕心裂肺的母亲的吼声淡了,将手中的金卡撕成碎片。
他想到爱丽丝。
爱丽丝,我为你做过什么呢?我只是带你骑马,带你在高处看了看王城的夜景,你就将自己所有的生命都奉献么?
你真傻啊。
爱丽丝。
马在大雨中奔跑。
马上的人在大雨中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