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解脱(2 / 2)
“不知,我部追出二十里时,这竖子失足受伤,只能护他归营治疗。”
着这伍长也是长出一口浊气,军队是一个整体,一名军士战死,什长、伍长都有责任,取得甲士首级才能抵消责任;若没什么功勋还死了人,什长、伍长都要倒霉。
理论来上,正常的战斗中,什伍内彼此配合掩护,除了被箭射死外就不该存在其他当场阵亡。可以有重伤,可以重伤不治,但不能坐看同什伍的军士被对方击倒、击伤后再补刀击杀。战斗中同什伍军士被敌军割取首级,更是不可原谅的罪责;又不是大溃逃,没道理让同什伍军士落单,丧命于敌。
等魏越洗好手准备包扎下一个伤员时,见张举竟然被其部曲搀扶进来,便两步赶上去张举的部曲督:“张都尉因何受伤?”
张举勉强斜坐在几案上,右手撑在几案上,左手抓着布巾压在额头伤口处,听是魏越的声音,就开口:“呼……投石所伤,就不该穿着鱼鳞甲,若穿大扎重铠,岂会伤到面颅?”
满满的埋怨情绪,魏越看一眼张举的部曲,这些勇壮军士人人戴着铁盔,在铁盔与脑袋之间还会隔着麻布层或皮革做缓冲、保温;而张举穿的鎏银鱼鳞甲,头盔是前汉制式装备的扎盔,组成头盔的甲片制作精美工艺高超,可防护性能真的比不上此时军士佩戴的铁铸头盔。
魏越检查张举伤口,不由努嘴以一副仔细态度观察,张举斜眼瞥见,不由更是气恼:“扬祖也会治伤?”
“我魏氏以兵法、医术传家,为何治不得?”
魏越真有些想笑,石块并没有直接命中张举面门,而是击中头盔,铆接的甲片受力弹开,一片甲片刮伤,并镶嵌到张举额头皮肉里,只没入浅浅一点,就是出血太多。
见张举神色不耐烦,魏越道:“好在这头盔甲片是鎏银的,不似生锈甲片。”
如果生锈甲片,这么长时间镶嵌到肉里,哪怕包扎环节做的再好,妥妥的会发炎。
魏越又重新清洗双手,取掉张举头盔后,以桃花散敷在伤口,包扎完事后:“日落前,我会清洗药物,涂抹家中秘传的红玉膏。这样一来,伤后不会留下显目疤痕。”
桃花散主要成份就包括石灰,一阵阵强烈蚀痛感令张举眼皮都不想抬,更不敢皱眉以免拉动额头伤口,就垂头问:“扬祖一直在这里?”
“嗯,那日火烧黄巾军后,心中多有不忍。不愿再造太多杀孽,就讨来这份差事,能尽力救一人是一人。”
魏越正在洗手,着长呼一口气,眨眨眼问:“战果如何?”
张举沉默片刻,那魏越执意纵火烧山,烧死的虽是黄巾军,可张举带着渔阳兵打扫战场时也心中难忍,被火烧死实在是太残酷了,他宁愿战死也不愿被火烧死。战死,战斗到死,至少你尽力了,技不如人被杀也无可厚非;可冲大火中,一身本事无处施展,毫无活命希望,在绝境中如何挣扎都逃不掉痛苦的死亡过程,这对经历者、旁观者来都是很不好受的。
沉默片刻,张举不知道如何安慰劝谏魏越,稍稍计算自己所闻所见后,道:“斩首最少也在四千级,自公孙勉以下各级贼酋首长有名号者不下百人,各营俘获最低也在一万五。”
他缓缓扭头看魏越:“赵国黄巾军,经此一役名存实亡。不需郭典钜鹿军,也不需中军,我前军稍加休整就可攻取邯郸。”
突然帐中一名治伤的军士挣扎起来,闹出很大的动静,魏越、张举扭头看过去时,就见那名伤员开始呕吐着一口口泛黑、成块的血液,没吐几口就瘫软没动静了。
内出血,最没救的一种伤。
稍稍沉默,魏越对帐外扬扬下巴:“喝一杯。”
“也好。”
魏越先走出去,张举紧跟着起身,从自己部曲督手里夺过染血的鎏银扎盔,丢在地上狠狠一角踩上去,头盔变形陷在烂泥中,张举这才满意露笑,对着头盔啐一口:“呸!”
帐外,仲夏炽热的光芒笼罩在身驱散着内外寒意,魏越仰头眯眼看着无边无际不受点滴污染的蓝,炽白的阳光贴着眼眶投来,能清晰感受到一种蓬勃的力量环绕在自己身边。
他缓缓张开口,呼吸着泥土、血液、马粪混合在一起的奇怪味道,笑容洋溢在脸上。
八年了,他就在出帐的那一刻感受到了心灵的喜悦,仿佛跟当年骑着马驹奔驰于原野上一样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