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姻(2 / 2)
绿汐抱了猧儿,轻抚着它的毛发走到亭子边看着湖水,那皇子亦充耳不闻,笑吟吟踱到鹦鹉架前兴致盎然的听着雪衣女念着“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这边厢皇帝皱皱眉厌弃的看着小太监摆手道:“把奏本呈上来,让他滚!”
那小太监立即将书轴呈上,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皇帝打开书轴看了一眼便摔在地上:“哼!又说安禄山要造反,杨国忠简直唯恐天下不乱!我立刻召安禄山进京,看他还有何话说!”
一个胖胖的身着靛蓝圆领袍的中年男子匆匆赶来,眼光向亭内诸人一扫,看他神情便知他已了然于胸。然他的眼光停留在雪衣女身上,那雪衣女的一篇《多心经》还未念完,尚在念着:“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但见他面色一展,微微一笑对雪衣女道:“雪衣女,什么是心无挂碍、什么是无有恐怖?”
雪衣女一怔,咕咕叫了两声,忽然朝着他扇了一翅膀,飞下来啄了他手臂一口,又道:“打断了雪衣女,雪衣女又要重头念!”他立即“哎哟哎哟”叫出声来。皇帝一听不怒反笑:“力士啊,你呀你呀,活该!”
名力士的男子立时苦着脸道:“陛下,奴婢可是陛下亲封的骠骑大将军,倒被它啄了一口,论律可是要挨板子的!”
皇帝越发大笑道:“说你什么好,你倒跟一只鸟计较!哈哈哈!”
绿汐抱了蜗儿回眸一笑:“阿翁今夜多喝一杯酒,也就是了!”
皇帝道:“正是,赐你一坛桑落酒,不许苦着脸了啊!再拟诏召那胡儿来,看他饮酒才真是有趣!”
力士的眼神有那么一瞬不可捉摸,依旧躬身答“是!”皇帝满意的点点头,捋捋胡须轻轻一叹道:“朕如今老了,也该安享晚年了。朝事付之宰相,边事付之诸将,闲来与儿子们下下棋,逗逗雪衣女,这天下太平无事,哪来那么多烦忧,这杨国忠真是胡闹,跟安禄山争什么宠呢!”
那力士略一思忖,在皇帝身边躬着身子悄声道:“边将拥兵太重,臣担心一旦有事,援军迟迟不能救援,倒也算是一忧。”
皇帝凝眉不语,他又小心翼翼道:“自陛下不问政事,权归右相,谁知他赏罚无章,阴阳失度,大臣们都敢怒不敢言呢!”
“哦?有这样的事?唔,明日召杨国忠进宫!”
话尚未完,宫中鼓乐声起,夜宴又开始了,皇帝展颜道:
“别说了,玉环、璬儿,咱们赴宴吧!”
绿汐闻言将蜗儿交与侍女,轻轻挽着皇帝的手,往兴庆宫方向而去。
到得人间一月,便自门下、中书不眠不休的遍览奏章、行文,对着天下,也算得略知一二。皇帝自得了绿汐为妃,整日嬉游。如此一来,绿汐早成众矢之的,廷臣多有私下呼她为祸水的。然绿汐却十分乖觉,从不过问政事,连一字一句也不愿听闻,所好,唯舞与乐而已!
月高仙掌,悠悠然坐在花萼相辉楼听着兴庆宫传来的丝竹之声,忽见城中千万条丝缕飞升上天,往织女星方向而去。
原来是七夕,民间女子正乞巧呢,怪不得宫中夜宴欢歌。然这喧闹之中,却平添了几分夜的孤清,脑中闪过“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一念动,一坛子“醉东风”酒已在手中——为了滚来滚去而备的酒,此刻倒深得我心!
斟在梨花盏里,闻着香甜,抿上一口,但觉馨香满颊,些微酒意让人心思迷醉,月色朦朦胧胧,手中的梨花盏怎么面目有些不太清晰了,心里有点微微的发热,不过似乎脑子幽浮着,四肢百骸一阵轻松,心中越发的愉悦!唔,原来喝酒还有这般妙处,怪不得人间诗人都是杯不离手、诗不离酒!
咦,什么人遥遥的来了?一身白衣,却头戴玉冠,一块上古玉璧悬在腰间,冷淡孤逸,神情模糊。
哦,琯朗来了,我傻笑着递了一盏酒给他,豪气的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可是,不对不对,琯朗……他……他……不是跟我决裂了吗?怎么可能来看我?哦,我拍拍脑袋,可能我已然醉了,正做梦呢!呵呵!反正都是梦,那就随意吧!何况,梦里我还能毫无顾忌的看着他,多好。可是他的样子却有些虚无!看不清他的眼睛,也看不清他的脸,啊,喝了酒,连梦境都不真实了!
伸手扳过他的脸仔仔细细的看看……喔,还是那双曾经含情脉脉看着我的眼睛,那张抚摸过无数次的脸,怎么就变了呢?不过我好像还有一些话没说完呢,在梦里说也是一样的吧?
“琯朗,那一日我看到人间有一本书,里面有个女子可有趣了,她叫她的丈夫‘卿卿’,我就想,你叫我影儿,我叫你什么呢,要不然学她叫你‘卿卿’……你说好不好?”
“好!”
“我还在人间看到绿汐跟皇帝吵架,还想着我们从未争吵过,要不要吵一吵,也许很有趣!”
“好!”
“你说,我在梦里跟你说的话,你会不会知道?可是好奇怪,我明明好快乐,怎么又在流眼泪呢……”
“你放开她!”一个绯红的影子燃着火焰落在我面前,我伸着头一瞧,一簇火苗飘到琯朗飘然欲飞的白衣上,那一抹有如太极之巅雪峰玉秀的影子倏忽不见!
“他欺负你了?我去找他!”炎珝愠怒的低吼。
有只狥猊兽鄙视的看着我,我也鄙视的回敬了它一眼,才看着面前红通通的怪人,唔,有些眼熟,好像是炎珝?
“咦,你杀了他!我似乎应该高兴的,可是为什么要高兴呢?奇怪……”
炎珝怪笑道:“是,我杀了他!真是,喝酒也不叫我这个酒仙?哎呀醉成这样,我送你回去,别抱着酒坛子了……”
“不要……你是个黑漆漆的丑八怪……”一抹触目的绯红在我眼前晃啊晃,感觉我的手被紧紧拽着,放在了他的脸上,还不服气的嚷嚷:“你这雪盲症的眼睛不行,这手没废吧?你摸摸看我的脸是不是俊朗得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我嫌弃的抽回手,还在他身上揩揩手掌:“沟……沟壑纵横……”
“明明是身如修竹面如冠玉……”
“修竹……哈哈哈……”我畅想着中土茶舍外的一片竹林,戳着他的脸颊眼泪都笑出来了:“明明就是一颗没剥皮的老笋……哈哈……”
“别闹,再闹我绑你了啊!”
“我……我要用冰碾把你碾成人渣,然……然后丢到瀚海上冻成冰渣……”
“行,行,冰渣就冰渣……是……乖啊!”
“不要你送!”我扭着身子不走!
“谁送你了,我顺路去我岳父家而已!”
我有些茫然,“你有岳父?谁……家的姑娘那么倒霉要嫁给你?”
“嗯,可倒霉了,等结了婚我折磨不死她……”
“唔,你闭嘴,我要替她……默哀……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