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4(1 / 2)
张堂文从张家正门穿过堂屋,来到正堂,二房张秦氏三房小张氏正围着正房太太张柳月娥打旋儿,想来又是些后宅的琐碎事。
这会儿张堂文是又累又乏,心中还有一竿子事儿,全然没心情跟这三个婆娘粘牙,冲着张柳氏问道:“堂昌又混哪儿去了?”
张柳氏打十三岁进门跟了张堂文,深知他脸上那不动声色的阴晴,见张堂文连到堂下的意图都没有,便知这主儿心头是又窝了火的,忙起身笑道:“听门子说,小叔早上去了会馆,交代了晌午不等饭,想必……”
话没说完,张堂文扭身便出了门,那小张氏不过二十出头,正是思郎的年纪,本来见老爷入了门,正是满眼含春想要缠着晚上宿她处,没成想大太太一番话没说完,老爷就出门了,顿时将扫兴的挂落都迁在了张柳氏身上,满是怨恨地暗暗瞅了张柳氏一眼。
原本是三人凑一起约着晚上好好铺展一下给张堂文洗尘,遇了这一遭,顿时都没了兴致,张秦氏道了乏,领着贴身丫鬟回了房,小张氏却连话都懒得说了,自顾自地走了。
只留着张柳氏坐在偌大的堂屋里,心中暗自担忧起来,这兄弟俩莫不是又要吵闹了么?
这张家两兄弟相差不过四岁,却是真的面和心不和。
自幼,张堂文喜静,好读书,善风雅,张堂昌喜闹,舞刀弄枪扳树抓鸦是好手。俩兄弟原本也没啥过节,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可那年,张堂昌还年轻,和戏子耍风流不避人,被张家太老爷吊在祠堂里拿鞭子抽,一边打一边拿来跟张堂文比较。人呐,就怕被比较,一来二去整个张家人都捧堂文贬堂昌,渐渐的俩兄弟也生分了,暗自心底落了怨念。
再后来张堂文继承了家业,张堂昌落了个吃喝不愁游手好闲,到处惹事生非,逼不得已张堂文将弟弟托给了行伍中同乡,入淮军历练,没成想李老中堂(李鸿章)仙逝,淮军旧部纷纷遭人落井下石,张堂昌受不了亏,混在遣散人员里又跑回了赊旗。
也许是在军中成长了,顽劣的性子也收敛了许多,张堂昌初回赊旗的几年倒也安分守己,加上张家生意越做越大,张堂文索性将花行交给弟弟打理了,这么多年倒也相安无事。
往日里看账花行短缺之处自然逃不过张堂文的眼,但毕竟是亲兄弟,肥水没留到外人田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今天张富财说的这起子事,却让张堂文心中有些不安。会馆里都是走南闯北的老油子,张堂昌虽是有些小聪明,骨子里却是个浪荡心性,屯棉这种事定然是得调动大笔资金的,账上库银没见大动静,这小子难道敢用会馆票号的钱?利息是小,万一折了本,说起来还是张家二老爷,到时救也不救?
张堂文从后院穿堂到前院,四儿正拿着那把左轮手枪,挂搭着枪套显摆呢,前后院一群半大娃娃围着,一脸的羡慕,其中还有张堂文膝下的次子,年方十二的张春寿。
四儿正在一眼得意的显摆,冷不丁瞅见张堂文面无表情地站着,慌忙喝散了孩童,取下枪套默默走到张堂文跟前。
“这东西乃是水火之物,去后头交大太太好生收起来!”张堂文低声呵斥,让四儿不由自主的缩了脖子,不怒而威说的就是张堂文这种人。
张堂文来到前面门房,让门子备了马车,径直来到了瓷器街上。
车轱辘吱吱吖吖的叫唤着,老街上大青石参差不齐错落铺就的路面显得愈发的颠簸,印象中总是走走停停的瓷器街,如今行车走马倒是畅通了许多,但是对于经商多年的张堂文来说,这反倒并非什么好事。
到了山陕会馆门前,早有会馆的门子赶上前来接住马头,一边迎了张堂文下车,一边引着车夫到凉亭喝茶。
张堂文站在门牌下,抬眼瞅了一下骄阳,整了整衣冠,绕过照壁,直奔大拜殿。
顺着甫道走进大院,远远就看见张堂昌正与几个会馆老人正在西廊下喝茶闲聊,张堂文却并未打招呼,径直入了殿,殿中值守自然是熟识他的,连忙递上三根长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