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3(1 / 2)
赊旗镇,自明末清初以来,便为北通汴洛之动脉,南达襄汉之津渡,东衢闽越之咽喉,西连山陕之要道。
同治年间的太平军起义阻断两淮,让商品的南北流通受困,长江航运与运河漕运停摆,使得原本只是山陕商人长途陆运中转站的赊旗镇,一跃成为了南船北马、总集百货的水路枢纽。
南来北往的货商为了躲避两淮的战火,或走陆运取道南襄隘道自南阳北上,自荆楚南下,或凭借唐白河流域水系运力的发达,自赊旗登船由潘河、赵河驶入唐白河,汇入汉水直达长江流域。
随着太平天国的覆灭,以及长江流域通商口岸的开设,自赊旗走水路直达汉口,成为了天下行商特别是北方山陕大贾的最佳选择,“贩谷米桐茶至汉口,易盐而归,分销各岸”,行商带动了整个南阳盆地的迅猛发展,中心位置的赊旗更是一跃成为了中原地区举足轻重的商业中心,日益繁华。
这一点,山陕行商建在赊旗镇正中央位置的瓷器街上坐北朝南而立的山陕会馆,最能体现了。
张堂文坐在马车上,挑帘看向会馆门口那两杆直插云霄的铁旗杆和七彩斑斓的琉璃照壁,不由五味杂陈。
这世间繁华来也匆匆,不知去时又会如何?
张家这支扎根赊旗至今已有十余代人了,张家老祖从游方货郎时,便随着大迁徙,自山西洪洞县来到这陌生的中原大地,靠着骨子里的精明创下今日这般事业,乾隆年间还有旁支族人立了军功,提携着整个家族抬了汉旗,所以时至今日,老张家在赊旗的商贾之中,虽然不是家业最大的,却也是人人高看一等的一方名流。
张家宅邸就在赊旗镇城东头东裕街上,是座沿街八铺面入院四进出的大宅,深得晋商大院的风采,又融入了湖广小宅的精巧。
马车到了张家大宅门口,早有先头报信的家丁通传了老老少少十几口子人,站在门口恭候着。
张堂文这人最不耐烦的就是这些虚头巴脑的规矩,下了马车虚虚地应了几声,便让人们散了,也不回内堂,先转去了自家粮行的临街门面。
粮行生意在张家,不过是旁枝末节。相比长驼队和棉花、茶盐生意,粮行不过是有个是由,营收够养活了几杆旁支末姓和家生奴才,更别说跟张家两大货仓比了。
主管粮行生意的掌柜张富财也是一愣,迎接大老爷的时候他一个旁支张姓都挤不到队伍前头,只能远远地立在门口站规矩,没成想大老爷居然径直来了这厢,顿时兴奋地直搓手,偷摸着回头招呼伙计们,“精神着点!老爷来了!”
张堂文满是心事的进了粮行,扑鼻的粉面味呛得他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过还好,并未嗅到什么腐朽馊味。
张富财是跟过张堂文他老爷子的,虽是旁支末姓,却因此缘故跟正房这支走的近些,管起事来,相比张堂文那几个叔伯兄弟,怕是还要用心的多。
“老爷安泰!”张富财领着一班伙计给张富财行了礼,知道他不喜欢规矩多,也就免了一套套的恭维,垂手跟在一旁等话。
张堂文捻起一撮小米,端在面前嗅了嗅,米香扑鼻,用手搓了一下,干燥但又不化粉,想来这张富财也是用了心思的。
“这是打山西来的沁州黄,粒粒饱满,色正味香,销路不错,镇上几家山西大户都是定时供应的,从不间断!”张富财凑上前一点,小心翼翼地汇报着。
张堂文点了点头,大眼一瞧,整个柜上湖广的稻子,陕甘的小米,东北的高粱,直隶的燕麦,又搭配了花红柳绿的各色豆子和各种粗粮,倒也是个粮米齐全的地儿了。
“东西倒是齐全,不过,我记得年前看账,营收倒是不怎么样啊?”张堂文一边剥开一颗洪湖的白莲米塞入口中,一边和声细语地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