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回、仁者见仁(1 / 2)
郝芳在前街石家老宅,与老公公再一次谈及接班之事时,老爷子反驳她一句:“我怕他一上了班,有了好前程会不要你了,因为是我的高压逼他娶了你。我这个爹当得不好,你爸爸不也要落实了吗,你爸爸是个好爸爸,看一看能让你们接班不!我的好儿子就这样坏在了你的手里,你胜利了”!
“我可以和他离婚,将你的好儿子还给你可以了吧”。郝芳用力关了房门走出来,就听见屋里不知是哪个小姑子骂道:
“吗爱过就过,不想过就滚”!
郝芳一肚子气回家来。天色已晚,竟坐在那里不想作饭,石溪竹耐不住性子:“又怎么了”?
“我是在想,和你还有没有奔头”。
“我又惹着你什么了呢”?
“胡里胡涂的我就同意了你,嫁给你我图着什么了呢,得着什么好了呢,叫个人都比你强,让女人流泪你是好男人吗”?
“好啦,我去作饭吧,这还有孩子呢”。
石溪竹捧盆去米袋边盛米,她过来抢过盛米瓢:“自己觉得自己干什么都行呢!其实什么都不是”!
“那我学着带孩子作饭还不行吗”?
“你要是学会生孩子了……我说你还象个老爷们儿吗?我倒羡慕那说打就捞过来的爽性汉子,认可让他每天打我八遍儿!也活得痛快”。
“就你这孬体质呀?只有我……”郝芳嫌弃他挡道,咬牙切齿一撞:
“我认可就活个三四十岁就让他打死!临死时我也会自豪地闭上眼睛”。
她把米下了锅,他便蹲灶前点燃了火,接她话茬儿说道:“闭上了那也会翻一阵白眼的。你呀,心里有事就不能和我直说吗?拐弯抹角泄愤,说了一大堆我还不知因为什么,就事论事直来直去多痛快。往往弄得我不知自己错在哪,那我怎么改呀?天塌下来也挡不了我们要好好过日子不是”?
“你爸再一次告诉我,为什么没让你接班。是你不会说不会道,在村里小学就弄了个稀里糊涂。他是怕你把他的好事也给整糟了!人家石晓波会说会道。另外说怕你和我离婚,说!你是不是在和我勉强过呢?和我过你心里老觉得屈的上”?
饭锅已烧开,他将烧火棍搁下,皱了皱眉:“你该不是过早进入了更年期吧?”
“放你祖宗屁吧”!郝芳拿起水桶照着他的脑袋砸下去,他一扬脸便砸在眉头上,血,泉涌流出,春桃满地。郝芳慌了,扔下铁桶,忙为石溪竹查看伤情。石溪竹用手抹拭了一下流淌在脸面上的血,又揞住伤口,仰起笑脸道:
“没事”,但他的眼中含着泪水,疼的是心。
郝芳为他包扎伤口:“那你为什么就不还手呢”?
“我就你这么一个共命运的伴侣了,生活还需要你帮我披荆斩棘,走夜路哇,二哥霸占我们的宅地,理由是我们没儿子,说他争地盘是为了给他的儿子。我们冒着挨罚决定留下这第二胎,你有了身孕啊,我是男人”。
“这么说你都明白呀”?
“不能因为是我们的父母就没有缺点了,但,是他们给了我生命给我一个家呀,虽然给我们的这个世界并不完美,可他们确付出了一生心血,我们毕竟还愿意活着,就是经历了那个时代我们还是爱国的,相信孩子的未来相信明天。我们今后就别内讧了,只有把日子过好了,才能立足于家族、社会。没有救世主,只有自救。尊严是靠自己赚来的”。
“这班不接了也罢,你也去要求平反,只要以后你能对这个,大家族长点心眼就行了”。
“我自己平反谈何容易,就拿父亲的补发工资和子女接班说吧,按红头文件我们符合条件,竟到了地方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又是未婚又是补发百分之了……你不同意就给你搁下了”。
“那我们也就拭拭看呗,遇不着包公就认命了。”
“当初跟着跑得冒烟的头头脑脑,还在上头的,便学着没钱不给办事了,由精神病开道转为了金钱开道,腐败又来得如此之快”。
石溪竹找到乡主抓文教、卫生、计划生育乡长室。章奎海乡长很热情:“噢,我当公社干部时就认识你,石溪竹。我欢送过你参加区团代会。”
“章乡长好记忆,那时还是公社,您是章主任,现在是章乡长了。”
“请坐,现在在干什么呢”?
“种地,也搞些基建”。章乡长很直率:
“我过去也干过瓦匠。有事呀”?
“噢,我希望澄清一九七四年杏花村小学遗案,您的前身是公社革委文教助理李士杰。当年他参加了对我的批判处理”。
“你是全民的吗”?
“是拿教育局补助费的民办教师”。
“一个民办教师,谈不上什么落实政策吗!上边没有关于你的问题处理条款,不是我不给你办”。
“那上面没条款还没精神实质吗?不是提出驳乱反正了吗”?章奎海如似没听见,他扔给石溪竹一支香烟:“这精神尺度谁能把握?如果当初你遨到了转正,变成国家的人了,那结果就好办了。要不当初再狠点整你也好了,比如被判了刑,或者被打死的就好办些。我还有会议,就谈到这吧”。
“我还没被打死……对呀,我还轻呀!”石溪竹心情不快。途经中学街门,大个子老师张太兴,抻脖弓背,手捧一条大生产香烟经过,看见石溪竹:“干什么去了石溪竹哇”?石溪竹仰起头来:
“啊呀,是张老师呀”。
“啊,抽烟不”?石溪竹与这可爱的精神病老师顽皮:
“不抽,张老师呀,你说我啥爱好也没有,烟酒都不行,学生这辈子白活啦”。
“哎,不能这么说,默默奉献吗”,张太兴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你当小学老师那阵子,我们中学老师都很赞扬你,说你是那块料,很有发展的。反正我当亲大伯子的,说话也不好听点。也就我兄弟张来兴还拿他当个宝儿,史珍香要是给我,我都不稀罕要!你们杏花村小学什么个史主任,史校长的!不够格,听说还调到中心校当了校长了,这都是她乡里有个好亲家章奎海乡长吗。搅家不贤虐待婆婆,这都是她那鬼亲家章奎海乡长乱用职权,让自己的女婿,我那混侄儿小子张海仁,连代课老师都没考上,现在还给安排双王堡任小学校长了。那二小子张河仁挺好的”。
石溪竹为张老师公正,不认人为亲所感动:“世上有好人的。张老师能深明大义,无亏为学生的楷模。中学改革开放人事变动也很大吧?”
“曹政老师调到区里任老干部局长了,许跃老师调禄官实验学校了,任启泰老师落实政策回云南昆明机械厂了。哎,
我再向你透露点事,最近章乡长要给中学招一个音乐教师,外表是全乡广招,暗中就是要安置,他的亲家母史珍香哥哥史凤生的女儿史玉,这个史玉是我儿媳妇。另一方面,章奎海乡长又和我亲家史凤生,另有交情。史玉不是当老师那块料我知道,让她教音乐,那不是唬弄人呢吗。我儿子也不愿意她去当老师,家里养好几台拉砂子车,在李实沙场倒卖沙子很赚钱的。你到时候别忘了来参加考试呀”。
“那人家已经有目标了”?
“没事,老师和校长都能替你说话,谁不知道你的才气。我不支持儿媳来学校,女的,长得有姿色,那赵云凤还在学校呢不可靠,非给拿下不可。在中学内部他们人不硬,学校就要报考分数最高的,乡长他也就没办法了”。
石溪竹果然居中学音乐考生榜首。这消息很快传到了沉香湾小学中心校,史珍香坐不住了。她回家对长子张海仁讲:“不能让我的对手居我之上,进入沉香湾最高学府。如果沉香湾中学起用了石溪竹,就等于否认了我的过去光荣历史。那我不就变成了反面教材了,有打砸抢造反起家的嫌疑了”!
张海仁即刻骑摩托到小榆村丈人家。岳父章奎海乡长泛愁了:“这些我都知道,还另有难处呢,那石溪竹不同于没文化,没见地的,老实的平民那样好忽悠。我在人家面前没话了,他找过我落实政策我没给落,人家考上的这又不用人家了。”张海仁看岳父迟迟不作决定:
“昨天我妈上午进城了,上金店给您的大女儿章明珠买了个三十克的大金镯子,可漂亮了。我妈对这事非常重视”。
“倒是我错了哈,不过再错,他石溪竹也拿我没办法。只要我还在其位,那就是我的心情问题了。石溪竹啊,对不住,亏理了,我也不是不想做个为民作主的好官,都是生活在给我出难题作弄我呀哈”!
沉香湾中学招考音美教师出榜日。参加报考者,在中学听了最后的宣布,石溪竹荣获了头名!应招生们走出会场,有悲有喜。在校园里,张太兴老师指点着一身白素服的靓女考生,告诉石溪竹:“你的对手就是她,叫史玉,她不识谱,也不懂美术,让她上来,那不是误人子弟吗,但她上边有人”。石溪竹打量此人,见是同龄人,却不认识,判断她定是没有上过中学,没有参加过复课闹革命的。
乡府。主抓文教卫生计划生育的乡长章奎海,他叫过来文教助理李良贵:“你去中学一趟,向学校和考生们,宣布一下乡长令,今年音美教师不设了,英语教师增设一个”。
石溪竹与这位叫史玉的女考生同出中学校门,他与她主动说话:“我是石溪竹,请问史玉同志,您原籍是哪个村的啊”?
“啊,你也知道我的名字”?
“是太兴老师告诉我的”。
“我是他的儿妻”。石溪竹想,我不该和她争啊:
“对不起史玉,是张老师让我来报考的”。
“是的,他家都不让我认教,怕我教不好出笑话。我听说过你,章娇是我的姨妹妹,你很优秀,败在你的名下我不遗憾,我不会嫉恨你的,乡里不应该取消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