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回、奇运祈福(1 / 2)
市长下发农村全体市民文件,《市政府一年来四十项农村利民工作满意不满意》印件。石溪竹得到了一篇,见上面毎条有勾选括号。其中有一条,农村干部老有所养,超过十年工龄的由村里出钱每年一千元。
有村民在议论:“章二利超过十年了,但人没了,那就发给媳妇了。关键他媳妇一直帮她出坏注意,妻贤夫祸少哇,并且去别的村过了一阵子……
石溪竹开始细想,村官白新政罪恶最大,关照她女儿白静波、他儿子白兵放过他吧。黄圣业在村革委里是个混场的,他哥黄基业对自己有过保护,不否认他了。史珍香,杏花村小学的魔头。因是全民国库开资的,不在线内也逃过了。村治保章二利罪不可恕!石溪竹在农村干部老有所养一条打了叉,在背页上详写了:当清查农村靠造反起家的,虽然有十年工龄,竟是镇压村民十年的,无人道坏事作绝者,村民不认同出资,为这样人养老和追加抚恤金。
石溪竹的建议被市长釆纳了,经层层返馈下达到村里核查得以实施。
白新政夫人王大凤从外面学来了号称,“什么功”的一个造型动作,说是能治百病,她是想给女儿,白静波的精神病找康复之路。就是站立两臂举空中,指尖对接,呈环绕头部环形。她训练女儿白静波学这个动作,而白静玻桀骜不驯,每每作形皆坚持不到多久就不干了。白新政看不惯老婆的作法:
“我说你这个老东西,啧,非逼孩子练那玩扔干什么?她不作就不作呗”。
“费话,我这不是为了孩子好吗”?
“怎么地,练什么功还能治好孩子的脑病,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那当然了,我们老师说了,咱们白静波就是受了垃圾蹂躏,练功也可以净化灵魂,脱离垃圾环境苦海,当官的也有练的呢”。
“一派胡言,蜕化变质低水平的到什么时候都有,我信奉马克思主义唯物论,我看这是歪门邪道”。
“不叫你,我女儿未必毁了”。
“好好好,我不管你,反正就当,作操锻炼身体了呗,那也得到后院背人的地方练哪啊”。
“什么话,我告诉你这可是神圣的,不准你亵渎”。
“好好好,给你位置,就到房后偷着练吧,啊”。
“那可不行,啊,你是说我这见不得人,给你抹黑啦,我这很快也要扩大队伍,房后那点地方能够吗”?
“我看是我不当官了,你倒想过过官瘾了,你总不能妨碍家庭生活正常运作吧”。
“屁话,你这个当家的,还不是没能耐治好白静波的病吗”。
那你就敢保证你那一套灵”?
“心诚则灵”。
“哼,我看透了,也只是要娓娓动听骗得更多人跟着走,人们不能短时间看破,结局并不重要,从而一时乐在其中罢了。你们只是铁达尼号起锚时的欢腾”。
“我听不懂什么铁打地号,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现在什么都不是了,没人信你了”。白夫人拿起女儿的手继续往空中举,白新政气得面如土色:
“别忘了,你现在还在吃我的朝奉,市长的决定,当村官超过十年的由村里出支给养老金”,他没说完便走,白夫人望他背影:“这个老王八犊子”!
白静波又将手放了下来:“妈,我不学了,石溪竹学了吗”?
“对呀”,白夫人眼睛一亮:“石溪竹能有号召力呀!我这就叫石溪竹和我们一起练,儿妻李萍也能干”。
“石溪竹也练吗”?
“当然了,只要你站在这里不要动,认真练,你要先上层次,他还得叫你老师呢”。
石溪竹消沉地演奏小提琴曲《二泉映月》,
“哎呀,别拉了可以吗”,正在看黑白电视节目《二人转?猪八戒拱地》的郝芳不耐烦了:“你觉得你那玩艺好听呢是吧,那电视里怎么没有你呢?吱呀呀吱呀呀,装什么斯文,总觉得自己是谁呢”!石溪竹放下小提琴靠炕柜而坐。
“起来起来,过去”!郝芳又从炕柜亮格子里拿出被褥,嫌弃石溪竹碍事。石溪竹又躲门边站着看电视,郝芳又趿拉起拖鞋挤过来:
“过去过去,让开”。
石溪竹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与孤独:这个世界我就这么多余、没用了吗?他走出房间,到街门外柳树下石凳上坐。正见白夫人走来,他强作平静:
“忙啥呢老大嫂”?
“呀你怎就在外面坐着呢,我就是来找你的呀,广招天下各路贤仕啊”。石溪竹笑了:
“这要是换了头十年前吗,那历史就不是这么写的了”。白夫人歪头努嘴:
“说什么呢,我也是来传福音的吗。你呀也不能全怪你白大哥当年,那也是运动吗。这也是你前世欠债你得还,什么时候圆满了,你就自然苦尽甜来了。你想要快速圆满,就做老师的学生,到时可别忘了是我度化你的”。
“那老师是个什么东西啊”?
“你这这可不好,老师不是东西,怎么能是东西呢,不能叫大号啊,就是我们什么功的缔造者”。
“什么时候又出了个什么功呢”?
“看来思想领域永远是不饱和的空间,但我只相信科学”。白夫人很惋惜:
“啧,你呀,不能度化圆满,真可惜了好坯子了。还没有我女儿白静波上层次呢,我也是看你当年受迫害太可怜了,不记前仇,现在又对我儿子白兵那么好,很有机缘的”。她临走时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呀,这辈子受罪去吧”。
石溪竹这会儿倒是挺开心:“大嫂的知遇知恩我谢谢啦啊”。
郝芳探出头来喊了一嗓子:“我锁门关灯了,刚才那老太太是谁”?石溪竹不耐烦:
“一个老太太又能怎的”!
“老太太,她,不是可以生女儿吗!我看管你这是心里还有你”。
“占有欲不等于爱”。
夜蒙蒙。白夫人才算转回了自家门口,见白静波站在超人高的院门垛子上,一身素白睡衣,双手作着不准确的什么功姿态,倒象常娥奔月、仙女散花”。快下来,你怎么上那上面去啦”?
“妈,我上层次了”!
“嗨呀,别摔着,快,快下来”。白新政走街刚回来:
“我说老伴儿,该你干的事你不干,这孩子让你这么弄下去,那不是越整越完了吗”!白新政扶女儿下来,又面向妻子:“走,咱们进屋说去”。
进了屋。白夫人提示白新政:“那你说我这么折腾不就是,操心为这孩子吗?你说我们能跟他一辈子呀,要是万一能治好了,是吧”?
“嗨,什么功能治病,还要医学干什么。兴起个什么风,这背后都不一定有什么说道。这个老师大概是这么想的啊,前有靠了富人成大事的,后有靠穷人成功了,到他这没什么人了?就想出来靠病人了。尤其是精神病人,靠病人你这不扯淡呢吗”!
“说啥呢,你是不是又跑题了”?
“啊,我是说呀,你别折腾孩子了,咱静波这辈子也可能就这样儿了,好一阵儿坏一阵儿的,我们是固定不能守她一辈子。她还年轻,就是去福利院那也不是最佳选择,趁轻能找个合适的主儿那是再好不过了”。
“这么说你有合适人选了”?
“石溪竹,啊,就让孩子留在她记忆中吧。初建涛?这个不得好死的当初就是利用了我的势力,得势就跑了。老伴呀,你得现实一点吧,我看,就兑付章大懒吧。他也有长处,人可靠,不会半路甩掉我们女儿,也能听话,因为他找不着对像了呀”。
“你得了吧”!
“嗨,你能冷静点不?也得看看咱们孩子都什么样了呀”?
“自古以来就有剩男不剩女之说,我就不信我女儿嫁不着好的”。
“你呀,那观念也得更新了。就拿我们村从石溪竹搞小棚茄子生产,轰动起全乡乃至全区,中央首长还来参观过。那头几年黑龙江、吉林、俄罗斯都是缺口。只要叫茄子就一元五一斤。可现在,价格没差,可是那光亮和黑色差一点的,就多少钱都没人收购了。这说明了什么,就是货色好的大伙争,贷色不好就烂扔”。
“又跑题儿了,我女儿又不是茄子,是菜,那也是葱花儿”。
“这不算跑题。啊对,这些年咱家丫头你看有提媒的吗?做人得识时务哇,要有超前意识,现在咱们村里死了好几个男的了,男的不禁活,那闲下来好几个寡妇,你知道哪天就把章大懒给抢没了”。
白夫人深思了一会儿:“超前意识,你说也是哈。平时没寻思这事时呢,就觉得这小子,人模狗样儿的不是个东西,还好赌博。现在这一往姑老爷子上想呢,蛮头疙相,也挺好,哈”?
白静波悄悄推门遛出外面去了,白夫人喊他“静波半夜深更你往哪去”?
“我不要章大懒,陈小燕死了我不想死”。
次日,章大懒被白兵找来自己家中,说自己现在如何如何有场面,以及怎么怎么干农业没意思,他给他安排工地有什么俏活,然后便进入了主题,将父母的意思表白给章大懒……
“哟,”可把章大懒高兴坏了,弄得他不知这手,是搁在腿上还是炕沿上好,那黑毛乎乎的嘴巴,是闭上了便嘴角拉长,嘴角拉长了又张开再重闭上。他总觉得自己这情不自禁,是走了形象。于是飞眼趁李萍不注意时,将手偷掐了一把大腿,才算止住了兴奋。
李萍看在眼里只是漂动了一下眉头,似乎并不觉得好笑,拿了针织物出去了。
白兵领章大懒到了妈家。章大懒表现得非常乖巧,进屋先行礼:“我妈过年……好,我爸好”!王大凤白了一眼:
“这是拜的哪一年哪?”
“快坐吧”。白新政伸手示意赐坐。
白兵为每人发了良友香烟,又打着火机先给章大懒点烟,章大懒非常懂礼节:
“先先给爸妈点”。白兵果然听话,给父母点完,又给自己点了,接下来便习惯地关了打火机。竟把章大懒给忘了。白新政吸了一口:
“白兵啊,去叫李萍也过来,今天晚上都在这吃。唉章大呀,怎么没吸烟呢”?
章大应声赶紧凑到丈人面前,伸手抓住丈人拿烟的手腕,将其拽至自己嘴边,他刁烟对着了火。
“章大呀”,白新政指点他落坐:“我们可以随便唠啊。你我两家的友谊呀,那是有着悠久历史的。你太爷爷和我太爷爷年青时就在一起,先给老毛子引路打小日本,后来又都帮日本人打过老毛子。土改,我们两家又分得一条驴腿,后来我又和你家中堂兄又成了亲家。是我帮着你二弟章二利撬到手了好俏的媳妇儿。还有,当年那章二利要不是我出点子保他,运动后期就得被活打死,死的就不是武大饼子了。那后来我上去了,我和二利也合作得很好,堪称是亲密战友了”!
章大懒不解地问道:“那,他们还说,噢,是老皮裤说的,章二利要是不死,再有第二次运动来了,乱打人不犯法,我就活打死他!追悼会那天,我听下边也有人说,应该将章二利钉在耻辱柱上呢。我不懂是什么柱,玩牌桌上的赌友告诉我说,就是钉在电线杆子上”。白新政好久无人蹬门,早有一肚子的话无处说了,他支出大牙:
“啊当然啦,话,又说回来了,是我上来以后重用的他,让他放手工作,解放思想,我万没有想到,他本来就比我还解放。他当治保主任也没少给我找麻烦,我都得给他兜着呀,替他摆平呗。老红人、亲戚吗,有什么办法呢?你和陈家丫头的事,啊,还有,他看人家从外屯子搂来的柴和,里面有两个稻穗儿,就认为是走资本主义道路了,就给人家的柴垛都点着了,好险把人家房子给烧掉。还有,给你们家中章老俭叔的两只羊枪毙了。跑出圈的两只奶羊,用一颗子弹穿了糖葫芦,那时候养羊也是搞资本主义吗。其实也不都怪他,是先有了一条道,他才能认准一条道跑到黑,他就是个死心眼人。人家小两口不合,他领着两个执勤的给抓回来,非逼人家在一块不可。嗨,改革开放了,我才明白呀,当初的老百姓都是装老实,是随声附合我们喊口号哇。现在是对我们都敢怒也敢言了,你才说的一点不假,他们现在看明白了,我们原来都是纸老虎。恨不能再有运动,可以用革命的名誉,为国除害等等理由,合情合理地弄死我们。你说当初哈,除了一些对三亲六故的人情味儿我关照了,私心吗。之外,按时局我们作错什么了?说实在的,回想起来呀,规范百姓生活到炕头,我们还累了够呛,群众都怨声载道”。章大懒低声向白新政透露消息:
“二弟妹现在与先前的人一直有来往”。
“现在上边有精神,由村里提取的公益金里出,给村里当过十年干部以上的人养老金。可是石溪竹对市里发下来的,对市政府一年来的工作规划项目满意不满意提出了意见。他竟然在上面打了好几个叉。说什么,村民不认给造反起家的狗屁村干部养老;还提出村干部老有所养应同百姓老有所养一并考虑;村民业余文化生活没有活动场地等等……这个这个,市政府部门各项政策,实施的民意调查填项一返馈上去哈,市里就将石溪竹的意见采纳了。抽取出来,加了批文下发给沉香湾乡了,上面的精神乡委能不执行吗!这哪里还是给不给养老金的事了,简直就是在清查干部品质作风问题了。石溪竹没有专题点名,我这个沉香湾的政治家,看来他还是肯定了我的历史功绩的”。白兵听不下去了:
“总是给自己涂脂抹粉,石溪竹能放你一马,那是冲着你的政治家功绩吗?那是顾全大局,从整个白家的名分着想,是怕影响我和我姐,是在关顾我和我姐的尊严。今天你说这么多没用的,不觉得是对牛弹琴吗?”王大凤说儿子:
“你也是的,你爸做为一个政治家,从改革开放回家以来,有话无处说,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知音,就让他讲完呗!”
章大弯腰站地,双手似捉鸡:“白,爸,你你对咱哥们都够意思,放心,我一但那什么,那一切都听你的发配,不在话下,和二弟一样那你是放心,我对白静波肯定百依百顺那是,哎。再说我也不敢那,还有你和白兵呢”。
“坐,坐吧”。
章大应声退到凳边,竟一下子坐塌了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