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回、舍我其谁(2 / 2)
“再见了,留下我的一份对你理解!如果你想哭,就痛哭一场吧”,唐珊珊的眼圈刚一红又消退了:
“已经没有眼泪了。你就没有别的想和我说的吗,你以为想哭的人就一定能哭得出来吗。再说天下何止我一人不幸,你还记得郝芳吗?那是我同病相怜的好学友。我与她之间没有等级制,孤独了,有时我会去找她的,你放心吧,祝你好运”。说至此她玩世不恭地眯眼浅笑悬起两个大酒窝:“再见吧,终有一别。此刻的朱雪娇更需要你,一直根红苗壮,直线上升的人,突然受到那么多同学的打击,此刻她的感觉也比我强不了哪去。因为人是个永远无休止的,贪得无厌的动物。我好在是惯了。你也不要总是怜惜我这点才气,只要不是命运纠缠着,我是要开动我全部能量的,去争取属于我的一切”!唐珊珊说完很有力地握了一把石溪竹的手,毅然转身朝一条小路先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石溪竹无奈的轻轻摇头:她本来是要大哭一场的,可没有哭出来,足见他的刚毅性格,还有就是不在信任任何人了。珊珊啊,你知道吗?如果不是我…
“石溪竹!”听见身后一声轻轻呼唤,石溪竹转身过来:
“是雪娇和赵月环姗姗来迟”,雪娇一笑:
“天色不早了,我们也快回去吧,今晚,我们毕业回村的同学,应一起去村里向革委会领导报道”。
“是该去打个招呼。大家都知道了吗?”石溪竹问雪娇。她忙回答:
“还没有呢,我们仨快些走”,仨人赶上了大家。雪娇热心地喊道:
“刚才我们仨碰了个头儿,今晚去月环家向村领导报到”。胡志听了很反感,他压低嗓音面对大家:
“现在不是毕业了吗,我们不在归谁领导了,谁想做村革委主任的眼前花,谁就去,我去不去报到也是回小队种地了”,雪娇似乎听到了:
“是自愿的啊”。
杏花村的一株老柳树下面。石溪竹带领男同学,和朱雪娇带领的女同学们相会了。除了初建涛没来,男同学都到齐了。朱雪娇点了一下头:
“别等了,我们这就去吧”,大家径直来到赵家,这是一个钻天杨环绕的普通农家院落。
朱雪娇推开房门她愣住了!见那初建涛在沙发里拧腿嗑着瓜籽,茶杯冒着热气,他全新的一套衣装整洁,神色自然:
“哎呦,可把你们给等来了”。赵月环忙热情地往屋里让客,给大家送过瓜籽。赵主任笑着先说话了:
“很好哇,刚才初建涛已经向我介绍了一下,你们这届毕业生的自然情况,团员不少,朱雪娇的组织关系材料今天下午就过来了……”
听到这,正得意的初建涛一愣神,假作起身,伸手抓了一把瓜籽又坐在了原处,窥探其他同学,并未见有人注意。便继续听赵主任讲下去:
“你们这个年龄朝气蓬勃,希望能为家乡建设做出贡献。你们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村里方方面面的发展建设都离不了文化,有许多重要的事情等着你们去作。石溪竹哇,你从小就德才兼备、有良好的家教,如果不嫌杏花村水浅,可就是我们村的幸运了……在没有合适的位置之前,就先安排大家到西大甸子园林苗圃去工作,你们看有什么意见没有?明天上班时间大家到大队,和革委会干部们见个面”。
“好,好啊”,大家客气地回答。同学们都走了出来,各自散去。唯初建涛缠着赵月环不愿离去,赵月环看出了他的意思,便郑重地对他说:
“你这样殷勤,是为求金枝、还是图富贵呀”?
“那当然是人面桃花啦”。
“那就不要说下去了,老同学不假、好朋友也是真……”
“你不喜欢我”?
“到也不是,总之,目前我无心谈闲事”。
“……”
第二天,全体毕业生来到大队部。当经过大队部四合院西厢外面的村中央大道时,见财会室的一扇窗被推开了:
“都毕业还乡啦”!
原来是大队会计白新华,他是村里的中青知识分子,是毕业于一九六六年的,差两个月的大专生,正赶上无人管分配的点子,便回乡就职了村部会计。石溪竹和朱雪娇都非常喜欢和尊重他。大家都围向窗前和他打招乎,白新华的眼里充满了喜爱的神情:
“你们现在正是黄金时代呀”,他目光投向石溪竹:“村里的发展建设,正需要你们去各行个业率先引领,好钢铺在刀刃上。知识分子如果是随大套路,去听生产队组长安排,去拿锄头铲地,那将是村里的悲哀”……
毕业生们先回到了各家所在的生产小队干活。田静的父亲非常喜欢石溪竹,非常喜欢和他谈心:“溪竹啊,我过去是画匠,古代的宫殿雕梁画栋。现在在这里当第三生产队的蔬菜技术员,和好吃懒做的挣一样的公分。在生产队里压制人才,是有能力的人养活无能好吃懒做的人啊,生产队里匠人是拙人奴。能跑出去就往外跑吧。”
毕业两个月之后,就要过年了。
中国的新年是春节。千古以来,无论是盛世还是苦日子,中国人都会欢天喜地的度过,再贫困,家家都会将一年中最好吃的东西留在这个时候吃。
第三生产队的队部,正杀年猪给社员分猪肉,每人九两。孙庆文队长冲社员们喊道:
“大家不要挤,人人有份啊。那个下刀的老四和张玉洪啊,你们尽量公平一点,肥的地方别都割给了自己家族,你也让那老实巴交的社员也得到点肥的啊!另外呀,谁希望春节期间挣工分的,去市里抢掏大粪去。每天顶两天公分,给二十分啊。大粪也不一样啊,春节期间人人都吃好的,大粪有肥劲,上在地里粮菜丰收”……
冰融雪化,春天来了。石溪竹在街上遇见了,骑自行车出诊回来的兽医胡志。只见他叼着香烟,便开玩笑地说:
“行啊,老同学,手卷老青烟不抽了,换上过滤嘴啦”,胡志应声下车道:
“那到是不假,到谁家也少不了烟酒和零花钱儿。不过还不行,我这老兵的红后代,还不如一个普通社员的子女了,人家初建涛还当上了民兵连长。哼,你还不知道吧,赵月环也入组织啦”!石溪竹解释:
“月环够优秀的,和朱雪娇比真的不应该相差,批准她,这些也不能是赵主任一人的意思”。
“那当然,还用他出面吗,拍马屁的人有的是。有工再唠,我先走一步了,姜艳家的猪有病了”。
傍晚。大队部的大喇叭响了:“石溪竹接电话。”石溪竹疾步跑到大队,原来是莲湖村岳丽君打来的电话:“你听出来我是谁了吗?”
“岳丽君啊!”
“是我。我替我父亲在大队值班呢,大队现在只我一个人。”
“哦哦……”
石溪竹明白了,她是要抢在毕玉婷的前面和我确定婚约。我虽然都喜欢故乡的闺蜜,但是,最喜欢的是毕玉婷啊!况且还事业无成,我是有从政的远大理想的,为此,我会选择抛掉生命和爱情的。所以现在还不是谈婚的时候。于是,岳丽君再三的旁敲侧击,石溪竹都是委婉绕着附和,就不进正题,就这样竟然两个小时过去了。放下电话,他深感对不起执着地爱自己的岳丽君,如果命运真有这个安排,我会接受你的……春天,先将杏花村的岸柳染绿了。石溪竹深呼吸着这,春波嫩叶舞动所散发出的馨香,触景生情,他想起了莲湖岸边的往事。无奈只能将思念倾吐在乐器里……他拿起了笛子和小提琴来到河边,在一株枝条垂地的柳帘中,望着河中小岛和丹顶鹤影,捧笛吹奏起《梁祝》乐曲的序曲,而后巧妙地替换成小提琴曲……这曲调比春天更富有活力,比这沉香河更委婉,树上喧叫的鸟儿们都静了下来。
白静波靠在一棵大柳树后面聆听,时而还看看他青春俊影。这时走来了田静:
“噢,白小姐在干什么呢”,白静波甩了一下短碎头发:
“别说那封资修的话。田老丫头也来听琴喽”。
“都是同学吗,你听得我就听不得吗”,说着田静就往前走,被白静波一把拽住:
“哎,多好的曲子呀,让他吹奏完吗”。无奈,田静也只好与白静波蹲了下去,白静波低声说道:
“哎,在中学时你和他接触比我多。可这毕业以来,还是我更了解他了。他经常来这里拉琴,每当听到他的琴声,即使是冰天雪地那时候,我也会感觉到整个世界那绿色的蛊然生机。他终于拉圆了几个弯月,吹去了晴雪,吹来了杨柳垂金”。田静听白静波一席话,有些抵触:
“你就说你爱他了呗”,田静在倾诉自己的感觉:“他是块出类拔萃的好料子,但是,这人的前途命运的一半,还要看他的环境,你有资本能给他带来什么条件吗,有什么样的一个平台使他辉煌?否则就是在,将他当成了自己人生中的玩偶而毁了他”!
正说着,朱雪娇也来了,冲他俩人一笑说了一句:“你们在这蹲着呢”,便向前走过去,田静拽住了他:
“不要过去打断了他,多么好听的曲子呀”!
“我有事呀”,雪娇急着说。
“算了吧”,白静波也搭了腔:“我看谁也别唬弄谁了,是不是你也要与石溪竹结成最亲密的革命战友了”?朱雪娇听这一说也蹲了下来:
“本来就是革命战友吗。”白静波显露出一丝骄傲:
“平台、条件?我觉得我的条件并不差,我父亲是小队会计,也加入了村组织,谁不知道一队白新政是个开拓形人才”。
“你知道我的情况吗”?田静当仁不让:“我爸爸田画匠,小时跟师傅学得了修护故宫古建筑手艺,娘舅和大哥都在区里是局级干部,我的姐夫曹正也快从中学调到区老干部局了。有这个关系网,石溪竹就是成了掉在山涧里的老虎,我也可以为他插了翅膀飞上来。这样他能不有所作为吗?赵主任就是说要培养石溪竹做他的接班人,我都不感兴趣”。
白静波固执己见:“不管怎么说,我是真心爱他,我认为有这条就足够了,我所要做的事情,决不反悔”。朱雪娇现出讥笑神色:
“你们将事情看得也太简单了,你们当石溪竹是根竹子,是一湾溪水、是块石头,可以抢来拦去的吗”,俩人不解地面向雪娇听她讲下去:“爱情这事,我们一厢情愿不行,还要听石溪竹自己的选择”。田静提问:
“那剩下来的,我们该作些什么呢”?朱雪娇懒得回答:
“我也不知道了”。
这时,赵月环出现在朱雪娇身后,大家都转睛看她,谁也不言语了,赵月环轻声礼貌:“怎么,我一来大家都不做声了呢,我有这么吓人吗,你们三位都在这里作什么呢”?
“我们是来听琴的”。“是的”大家笑了回答。月环接着说:
“我怎么没有听见琴声呢,只看见俊男靓女在河边柳帘里谈话呢”。
“是啊,什么时候石溪竹已不在拉琴了,竟无一人注意到!大家忙看去,见柳帘内石溪竹和姜艳在一起,在谈着什么,石溪竹还帮她摘蒲公英成净菜。顿时,大家气氛沉闷下来,白静波似乎抓住了道理:
“看见了吧,凡事在于条件,而且更在于投入,这一幕我们又有谁比姜艳主动呢”!
雪娇摇头:“他又不是乾隆,总不能人人都嫁给他一人哪,我是这么想的,世界很大,如月环曾经谈道,‘象石溪竹这样的好男子决不是绝无仅有’”。白静波插了一句:
“可也不能效仿唐吉坷德爱杜尔西内亚那样,捕风捉影”。朱雪娇耐心讲下去:
“我是这么想的,不知大家赞同与否哈,我等都是读书开明之人,堪称知书达理,都是二十岁人了,谈情说爱也不是什么砢嘇事,与其大家这样无休止的耗费时间,倒不如勇敢地接受石溪竹的选择,失败者也无须悲哀,强扭的瓜不甜”。
“怎么个接受选择法呢”,田静问。大家深思,赵月环先有了主张:
“我看这样吧,听爸爸说,明后两天村干部去公社召开批判大会,狠批某人大搞贝多芬资产阶级俱乐部的会,西大甸子,园里主要领导也都去了,不妨大家设一桃花儿宴于桃园中……”赵月环自信地看着大家。
朱雪娇略微闭上眼睛说道:“每人自己动手为宴席带一样料理,然后约石溪竹赴宴,如果他最喜欢吃谁作的菜,谁就留在他身边,剩下的就不要再徘徊了。要理解汤菜之美味,不在汤菜自身,而是品食者,渴望感觉其美,爱屋及乌是了”。
石溪竹这边又小提琴拉起了《二泉映月》,姜艳在捧腮静听。看河的上游水面,那刚刚落水橘黄色的圆月,充满了青春的热望和对美好人生的憧憬,依依身边这白马王子,她不由脱口而出:
“春河醉月揉落影,焦尾动歌弄痴魂”。石溪竹听见了,放下小提琴弓,上下打量姜艳一番,笑说:
“好句子,不愧为能歌善舞的民族,你很美,是啊,还记得几年前吗?你也是穿这套民族盛装,不过那还是你父刚被邀请来做水稻技术员,你还是小姑娘,我让你跳舞,你可没跳哇,现在长成大姑娘了,人也水灵了这舞也一定会更美,跳一个吧”。
“正因为是大姑娘了,才更不能随便了,懂吗?”姜艳含情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