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聆听（2 / 2）
他只知道，今生她仅是他一个人的奴……
夜幕还未降临，自己怎么倒是已经有了如此浓厚的睡意了呢？
晚风自开着的窗户吹进，吹得他的神智愈加模糊，眼前看到有人影在晃动，耳边似乎也传来一个温柔的声响：“王上……”如此柔软的音调，仿佛是一个幽梦一般使人入迷，令他情不自禁想要深陷其中再多听一点。
但是他的心底却又嘲讽起自己，难道自己竟然没有发觉早就已经习惯了一个女奴在身旁的日子……
仿佛是有很久没有招幸后宫的妃嫔，他的神智越来越模糊，满目的明黄已不知什么时候被浓烈的烟青色所替代，一张绝色的容颜成为了他闭眼前最后的影像，是她……
不容多想，他便已经沉沉睡去。
仿佛是有很久没有这样浓厚的睡意了吧！还是自己已经有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呢！
梦境之中，策马奔腾，驰骋在广阔的草原之上，怀中突然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庞，竟然便是清奴，她一个低贱的女奴，现如今在他的心中究竟是何等的地位，他果真已经是迷茫了吧！
沐葵看着朱澈的睡脸在不经意间露出一抹天真如孩童般的笑颜，竟是在梦境中欢笑着，第一次在那样的一张脸庞上看到如此的神情，她不禁有些讶异，但是很快她便摸索出昨日刺伤他的匕首，在殿外天际余光的照射下，细细地擦拭着，这上面沾染着他的鲜血，仿佛整把匕首也从昨日开始被赐予了生命，在最后一点晚霞的余晖中闪耀着点点光芒，如同暗夜中天空的繁星般刺目耀眼。
她的唇角突然露出一抹深不可测的笑意，悄声无息地将匕首重新收起，对于他的做法感到有些迷茫，他为何不将她刺伤他的事情告知其他人呢？
如今她本可以直接将匕首刺入他的心脏，但是她不会，也说不清是何原因，或许是不想趁人之危吧！她并不是一个小人。
距离狩猎的日子不过七日，朱澈左右的伤已无大碍，便率领着后宫妃嫔以及满朝文武一同前往玉京西部的西苑，那里的朱国的皇家猎场，饲养着各种珍稀猛兽，供朱国的王公贵族们狩猎以及观赏。
朱澈终究还是没有听白隆生的话，固执地将沐葵带在了身边，只因她是他的女奴，专属的女奴。
朱昶同样也带着?砂一统前往，自从晚宴那日开始，他便隐约有种预感，虽然王兄并没有留下?砂，但是日后?砂会是一个对他有重大帮助的人。
朱澈的后宫佳丽几乎都来了，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璃落虽未曾侍寝也未曾封妃，但是她如今能够一同来到西苑，便足够让后宫的妃嫔们生出妒忌之心，而璃落却并不像晚宴那天妖冶，举止之间有的只是大家闺秀的风范，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是什么人，但是沐葵知道。她们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或许如今复国的大业真的是落在了一群女子的肩头。
沐云龙自从杀死准备进宫的内侍，然后冒充被杀死的内侍入宫，很快便得到了秦受的赏识，被提拔到御前做事，如此他便离心爱之人更近了一些，同时也与血海深仇之人更近些，没有人知道他被相思之苦折磨着也没有人知道他亲眼看到自己心爱的妹妹被朱澈玷污……是何种感受……
他默默地走在内侍队伍中，情难自禁地搜寻着沐葵的身影，却意外地对上前面辇车中的璃落的回眸一笑。
璃落的笑容实则极为勉强，看到昔日的王子殿下为了复仇复国扮成内侍进入王宫，原本高高在上的王子何时被人这样使唤过，可是无奈，他们都是已经亡了国的人，以各种不同的身份入宫，他是内侍，而她是舞姬，其实她从没有和别人说过，她此生爱上的第一个人便是沐云龙，如今这已经是一个永恒的秘密了。
沐葵木然地移动着脚步，紧紧地跟随在朱澈的骏马后面，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前方那一抹她恨极的身影，其实狩猎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她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进一步博得他的信任，目前他对于她还是有着戒备，只要她在这几日做一些事情，相信他会更加无法离开她。
她突然抬首望着万里无云的蓝天，缓缓露出一抹深刻的笑意，有些事情必须要作出牺牲，才会得到相应的回报。
西苑的南面是朱澈的行宫――帝台，北面便是饲养猛兽的地方。
帝台地处幽静，树木郁郁葱葱，虽是夏日炎炎，唯独这里却是凉风习习，清爽宜人，沐葵站在朱澈的宫中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远远便望见陵妃以及临蓦宛的身影越走越近。
陵妃微和临蓦宛慢慢走近，两人的脸上虽是都带着笑意，但是心中的冷暖也只有自己知道了，这样两个与这个后宫的妃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女子是走到了一起，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沐葵微笑着说道：“娘娘进去吧！王上在里面已经是等久了呢！”她低垂下眼睑，不让任何人察觉自己的心事，即便是陵妃和临蓦宛也一样。
秦受忙扯着尖细的嗓子通报：“陵妃娘娘，宛妃娘娘到！”
沐葵目送着陵妃与临蓦宛进入宫殿，随后便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走了出去，她的身影方消失，一名内侍左右张望了片刻，确定无人之际也踏着沐葵的脚步离去。
帝台花园内的地势极好，沐葵站在高处的假山边，只要有人经过皆能入她的眼，第一次她感激起朱澈，如此的设计好似是为了她一般。
那名内侍走近，轻唤一声：“葵！”
“李公公，在宫中所有人都唤我为清姑娘，你也不要例外！”沐葵背对着他，刻意冷漠，虽然知道身后之人是自己的至亲，但是如今，也必须装作是陌路。
那名内侍便是冒充成为内侍的沐云龙，他的眉间不经意间流露出一抹哀伤，清姑娘三字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唤出口，为了她，他堂堂沐仪国二王子甘愿冒充内侍入宫，复国是一个长久的计划，但是与她朝夕相处重回曾经的生活却是他亡了国后唯一的愿望，如今实现了，但是他们却必须装作陌路，她……可是他今生的挚爱啊！
“李公公，我要你找的东西带来了么？”沐葵缓缓转过身，沐云龙熟悉的忧伤脸庞便映入她的眼帘。
沐云龙点头道：“带来了，只是……你真的要这么做么？我们还可以有其他的方法博得暴君的进一步信任的，可以想其他的办法的，比如……我可以直接去刺杀……”
“其他的办法都不会比苦肉计好用！”沐葵的眼角带着一抹温情的笑意，但是却掩不住眼底的寂寞。
沐云龙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沐葵打断：“李公公，我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否则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安危开玩笑。”
沐云龙沉声一叹，依稀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与她十指相扣一同躲在假山边谈着自己的心事，他说他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娶她为妻，但是她却只是一笑置之，当年的她不知道这竟然是他的真心话。直到今天，他都记得她那是悠扬悦耳的笑声，这些日子更是在他的梦境中不断地出现。
不知怎么，他的心中就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心很难安。
沐葵仿佛是看出了他的疑虑，敛起一切的忧伤道：“还记得小时候经常追着你跑的璃落么？你也看到了，她如今在暴君的身边，别人或许不知道她为何会选择这样的道路，但是你我都明白，她是为了你，将来若是复国……”她顿了顿，终是没有犹豫地唤了一声：“二哥……”
两人相望着，竟然都是无语，他只觉得有一股凉意自脚底一直往心头窜去。
沐葵微微转首，望着脚下的动静，轻声说道：“若是将来复国，你最不能负的人便是璃落……答应我，你一定不能负她，好么？二哥！”
沐云龙听不见她无声的叹息，但是自己的愁绪已经浓到无法化开，他知璃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女子，但是她明明是知道他的心的，为何还要他答应这样的事情。
沐葵再次重复道：“二哥，告诉我，你不会负了她！”她的目光坚定，或许唯有这样才能断绝了他心中那一个不切实际永远不可能视线的想法。
“……好……”他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唯有感觉到心跳仿佛在一刹那停止，他的葵仿佛是变了，变得有些陌生。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远处的华灯初上，远远的便望见稀稀疏疏的光发出昏暗的暗黄。
夏日的夜晚的气息本就闷热，而沐葵因为这一个淡如清水的吻而觉得空气都变得沉重，不得不残忍地对他说：“现在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的二哥……”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记住，明日要做的事情！”
他呆立在假山旁，遥遥目送她，看着她的身影一点一点地远去，只见天际最后一缕晚霞艳丽的光华成为了她的陪衬，在他的眼中，一切美好的事物都不过是她的陪衬罢了。
天空仿佛是仙子散开了层层五彩艳丽的上好绸缎，美得动人心魄，夜色慢慢将这五彩的胜景一点点地吞没，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远处。
他这才落寞地长叹一口气，若非朱澈，他们不会是这样的命运，若非朱澈，他的葵怎会变得如此沧桑，若非朱澈，他何须忍辱负重装作内侍潜伏在宫中，若非朱澈，璃落、怜惜又何苦沦为舞姬和女奴……一切的一切，都是朱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