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既然(1 / 2)
“既然是真有其事,不如等到月圆,咱们再去一趟冲门桥,说不定能见到八月奇景呢!”
这已不是皇后第一次突发奇想了,葵笑应着,心里感叹,这封阳行宫内外皆有精兵把守,她们想要外出谈何容易?除非是有皇上圣谕,可就算是皇后开口,皇上多半也不会准……
夜间,皇后饮药之后觉得精神尚好,便命人拿出轩放写来的信,从头至尾细细看了一遍,才熄灯就寝。
片刻之后,一抹黑影跃上屋檐,几个起落便彻底消失于夜色之中。
“皇后?大师兄是听到有人叫她皇后呢,还是自己认出她是皇后?”邪美的少年轻挑着眉梢,似笑非笑的望着对面那个瘫在太师椅上的黑衣人。
“你师兄我一以前没见过皇后,二当时没听到有人叫她皇后,都是娘娘、娘娘的喊。”黑衣人抬手扯下面上蒙巾,露出一张英气逼人男子面庞来。
“真没想到当今国母是个病美人。”岂料他勾起唇角就是一脸的玩世不恭,亦正亦邪,好坏难辨。
“病美人?师兄因何确定那就是皇后?”
“我累了,懒得与你细说。”黑衣人打了个哈欠,懒懒起身,“当今皇长子的生母不就是皇后?走了。”
皇后的病自到了封阳之后就颇有气色,精神渐佳,晚上也就很少早睡,晚膳后常留下葵说话,言谈之中却极少提及宫里,大多时候都是说些小时候的趣事,说到高兴处,整个人神采飞扬的,完全不复原先宫中病态。
葵暗自欣喜,皇后的病一天好似一天,回宫之日似乎也就近了。
最近,她常常陷入一种极端矛盾的情绪之中,既盼着回宫,又怕回宫。
而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竟开始盼着看到他的信,而在接到他的来信之时,那种矛盾的心情却又更加复杂难辨……
下午,她又收到了信,洋洋洒洒不下千言,那一句相思最苦,日日盼归,让她的心狠狠悸动了一下,所以,这晚的葵有些心不在焉,深思不属的样儿。
皇后瞧在眼里,等到她告退之时,起身挽了葵的手笑道,“今晚就别走了,陪姐姐来个寝帐夜谈吧!”
这半月来,皇后留她过夜也是常有的事,葵答应了一声,便又坐了下来。
被一盆凉水浇醒时,视线惺忪朦胧中从未见过的墙饰花纹,身下毛毡散发出的陌生气味,还有那渐渐围过来的几个面色不善的高大男人,葵还以为自己在做噩梦。
这时耳边几声熟悉至极的轻咳声,让葵明白了这不是梦,可是若不是梦,岂不是太荒谬了吗?这房里的一切装饰摆设皆像是异族番邦的风格,而眼前这几个人从面相和服饰来看也无疑是外族人。
她和皇后应该好好的在封阳行宫里才对,怎会来到这异族之地?
“站住!”一声娇喝没有起到阻挡那几人脚步的作用,反倒引起了为首之人的注意。
只一眼,便再难移开视线。湿发纷乱,湿衣沾身的她本该是狼狈至极的,可那朦胧的眼神,迷茫又戒备的表情,柔弱又刚强的矛盾着,一股怜意就这么在心底油然而生。
“你叫什么名字?”锐利如鹰的棕色眸子此时闪动则更多是兴味的光,野性而危险。
葵沉默以对,心念急转,试图从仍旧混沌的脑中找出一些什么来解释眼前的离奇……
是了,大约二更时皇后说口渴,她没叫人,自己起身去外间倒茶……然后呢?一片模糊。
记忆仿佛在提起茶壶,然后看到一个黑影准备高呼之时,就被人画上了休止符,任她绞尽脑汁也拼凑不出自己和皇后怎会到了这里……
“唔……”皇后呻吟一声,幽幽转醒,眼前的一幕让她茫然无错,直至看清那个如鹰逐兔般紧盯着葵的男子的面容之后,一股深深的恐惧紧攫住了她的心。
她认得这个人――虞达的三王子纳图!不,那是以前,如今的他已是虞达的王!
“皇后娘娘,您醒了。”纳图弯唇一笑,“未经允许就把您请来草原做客,实在是得罪了。”
“三王子……不,如今该称你一声王上才是,”皇后极力镇定下来,不卑不亢的昂起了头,“王上此举,恐怕有失磊落吧!”
“让您见笑了,只是贵国皇帝不依不饶,非要将我虞达逼入绝路,纳图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委屈了您,还望海涵。”纳图虽败,却是豪气不减,“消息先前已送至贵国,您放心,贵国的退兵之日,就是您归国之时。”
“既然如此,掠来本宫一人足矣,何必将本宫的侍女也掠了来。”皇后讥讽的冷笑,轻推了还愣着的葵一下,“姜儿,还不快扶本宫起身。”
“是……娘娘。”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出乎葵的想象,那个有着鹰隼一样眸子的男子竟会是虞达的王!
是宫里有内奸,还是封阳行宫的有人被收买了?这个问题一时是得不到答案的,葵只是不解,行宫内外守卫森严,而封阳距离茫茫草原少说也有几千里,他是如何将她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来的?
皇后起身,昂首一一扫视屋内众人,明明是娇弱的不堪一击,身在敌营却无惧无畏,半点不失一国之母的泱泱风范,浑然天成的高贵大气,凛然不可侵犯的卓越风姿,狠狠震慑了纳图身旁一众近臣。
只有纳图不为所动,一双鹰目自始自终不曾从葵绝色冷清的面容上移开。
“原来你叫姜儿……”
棕色深眸浮光掠动,灼灼而视,其中意味不言自明,皇后和葵俱是一惊,
纳图昂首大笑,笑毕,朗声道:“娘娘远道而来,想必累了,纳图就不打扰娘娘休息了,来人啊!”
四名年轻女奴应声而入,身形粗壮,面目粗糙,皆是身穿虞达传统毛织长袍,匍匐在地静待吩咐。
纳图吩咐她们好好伺候,不得怠慢,临走之际,又回头问了皇后一句,“娘娘可知,在贵国皇上心里,国与娘娘孰轻孰重?”
“自然是国为重。”
“娘娘也不要太轻看了自己。”纳图意味深长的笑而离去。
皇后、葵四目相望,彼此眼中都是无惧无畏。
见皇后眼中隐约还有愧疚之色,葵一笑道:“草原风光姜儿早就心向往之,这次是沾了娘娘的光了。”
皇后漾出一抹微笑,深感危机之时才能真正看清一个人,葵的镇定沉稳确实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但虞达王看葵的眼神却更让她忧心,情急之下,她不得不谎称葵是侍女,否则若是让他知晓大易的一后一妃都被他捏在手心,只怕会更加肆无忌惮。
与此同时,皇后被掠至敌营和皇后贵妃离奇失踪的消息一先一后呈到了隆熙帝面前,相隔不过半个时辰。
极端的愤怒、震惊,点燃了他骨子里的残暴,圣旨一下,渎职者一律格杀勿论,封阳行宫当夜职守的八百侍卫连同宫女、内监二百余人一律人头落地,一时间封阳城满城血腥,三日未散。
“王上,赤甲军又退了十里!这是易国派人送来的和谈书!”
纳图右手支颌,漫不经心的翻看着和谈书,“传令下去,前方大军严阵以待,以防有诈。”
与那位交手也不是第一次了,当年他还是肃王之时,就曾在他手下吃过败仗,那一次真是惨败哪!
两军胶着之时,父王暗地里派了一队人马潜入肃王封地,一把火将肃王府烧成了灰烬,只为扰乱敌方军心,哪知消息传来,敌军非但军心未乱,反倒更加群情激奋,势不可挡,最终那一仗也以虞达大败告终。
后来听说肃王妃侥幸从火海中逃出,当夜于风雪中产下了他的长子,差一点就香消玉殒,他却弃之不顾,领军直杀到虞达都城,逼迫父王签下降书之后,才终于班师回朝。
由此可见,他那样的人岂会儿女情长,当年的肃王妃也就是如今的皇后,当年他冷酷如斯,为何如今消息一送到,赤甲军就接连后退?
这其中有什么缘由?
想不透的不止纳图一人,葵这几天也正因此百思不得其解。
晚膳时,烤的半生不熟的牛羊肉,硬的能砸死人的焦馍,以及腥膻的马奶陆续摆上了桌。
面对一成不变且难以入口的食物,实在难有什么食欲,葵叹了口气,“娘娘好歹吃一些吧!”
皇后摇了摇头,“胸闷的厉害,哪里吃得下去。”
葵细细观察着皇后脸色,经过在封阳行宫的悉心调养,被掳到虞达这几日虽断了药,脸色倒也不算太差,凑近看却突然发现她眼睑周围一圈绯艳的红色,望之不祥。
“娘娘,您身子不适,总这样忍着也不好,不如让虞达王派名大夫来瞧瞧吧?”
皇后不答,眼光定定的端详着葵布满担忧的面庞,突然语出惊人,“姜儿,你怕死吗?”
那沉定的眸光让葵心头发慌。
人如果怕死,那一定是心还有所牵挂,比如现在的她,那两个尚未足周岁的孩子就是她的牵挂,而大皇子则无疑也是皇后的牵挂。
皇后想死的意愿已经很明显,葵明白,她这是不想成为皇上的羁绊,不想成为皇上征服虞达的阻碍,所以宁愿孤身死在这异国他乡的土地上,但皇后若是死去,那她又该何去何从?
是赴其后尘,还是苟且偷生,等待皇上来救?
选择前者她不甘心,而她选择了后者,就算安全回宫,也将落得一身莫须有的罪名,且是一辈子洗脱不掉的……
所以,她必须立即断了皇后的死念!
葵摇头轻声道:“奴婢不怕死,不过奴婢始终认为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轻言死字,您想想大皇子,您若不在了,大皇子再被皇上责骂之时,谁来安慰他,鼓励他……奴婢的娘早几年不在了,所以深知失去娘亲的痛,娘娘忍心让大皇子也尝到那种滋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