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热度(1 / 2)
他的手很凉,可是姜葵却感到一丝热度。她的确是怨恨他当时的明哲保身,虽然明明知道他那样做是身不由己。可是今天晚上,在他温柔地注视下,她竟然再怨恨不起来。
良久,她突然开口:“你说救我,到底是怎么个救法呢?”
姬缨心里一松,道:“计划是这样的,后天夜里你不要睡,田忌会处理掉你门口的侍卫,然后放火烧长宴宫,到时阿宴的护卫杜四会来接你,一路往南门去,赵殊的马车等在那里。”
“万一皇上知道了,一定会带很多侍卫来救火,到时如果逃出不出去,就麻烦了。”姜葵担忧地说。
“皇上这几日都在荣华宫过夜,荣华宫离你这儿的距离不算近,足够杜四带着你离开了。只要离开长宴宫,后面就不需要担心了,要知道杜四的轻功可是‘九常侍’中最好的。”
姜葵思忖道:“到时,可不可以带小昭一起走?”
“不可以。”姬缨想都不想地说。
“那我也不走,我不能丢下她不管。”语气似是负气。
姬缨看着她长长的睫毛投下深深浅浅的暗影,耐着性子说:“皇上这次灭了姜家二百多口人,就连你也被发配到乌拉,唯一安然无恙的人就是小昭,这对她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你带她离开做什么呢?跟着你一起颠沛流离吃苦受罪吗?更何况,我的军营里掩护下一个你就已经是冒险,再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危险,你愿意把她拖入那样的危险中吗?”
他所说的这些,姜葵都未考虑到,如今一听,才觉出自己想的不周了。可是,她又怎么可以丢下这个一直陪在身边的好姐妹。咬了咬唇,淡声说:“她会怨恨我的。”
“倘若有一天她知道真相,会体谅你的用心的。”
良久,姜葵神情惨淡地说:“我知道了,让你费心了。”
姬缨安慰似得抚了抚她的肩,“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相信我,你所做的一切都没有错。”
姜葵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姬缨看着她仍旧哀戚的神情,欲言又止,从窗户飞身掠出,宛如惊鸿瞬间。
姬缨走后,小昭闪进屋里,问道:“小姐,姬大将军跟你说什么了?”
姜葵一怔,嘴角牵起勉强地笑,“没说什么,他怕我伤心难过,特地来安慰我的。”
“姬大将军看起来冷淡,其实是个好人呢……小姐,你看还有这么多人在关心你,你千万不要自暴自弃。”
“我知道……”姜葵握住小昭的手,神色有些复杂,“小昭,我们名义上是主仆,其实我是把你当姐妹看的。不论将来我做什么抉择,你都要知道我是为你好。”
小昭并未多想,倚进她的怀中,喃喃说:“小姐,我也是。不论发生什么事,我永远都不会抛下你。”
姜葵闻言,眼底浮现一丝沉痛。
这个口口声声说不会丢下她的女孩,却要被她丢弃了。
小昭,对不起。但愿有一天你能知道我的用心良苦。人生有很多聚散离合,并不是每一次分开都是永别,只要心里有希望,总有一天会重聚。
瑰丽的彩霞散去,黑暗的夜幕正式拉开。
看起来,这是个往常没有任何区别的夜,可是对姜葵来说,今晚将会是她人生的重要转折。想到自己即将离开,她的心里有些轻松,有些惆怅,更多的是悲痛。
当初知道自己不是处子的那一刻,她心里满是羞辱和愧疚,觉得自己既愧对父亲又愧对苍昴。
虽然是不情愿嫁入皇宫,可她后来是真心喜欢上苍昴,自然想给他一个完整的自己。所以出事之后,她无数次怨恨过过去的那个姜葵,无数次怨恨过夺走她第一次的人。
而现在,知道真相的她惟有心如死灰。
他不但派人强|暴了自己,甚至还在事后指责她的不贞,何其讽刺。
她可以忍受他的冤枉和误解,但绝不能允许他的欺骗和侮辱。
就在这时,她隐约闻到一股烟味,知道田忌已经开始行动了,火焰正从一楼往上窜。
她没有动弹,因为她在等待救她的人。这样危险的关头,她不确定自己一定能安然无恙,可是她相信姬缨。
火势越来越大,并且带着一股呛人的味道,她心想,田忌定是为了使火势迅猛,在殿外洒了类似硫磺的东西。
心中不禁腹诽:这家伙,就不怕真的把她烧死……
随着烟雾越来越浓密,她的呼吸也越来越困难,皮肤都开始感到焦灼的热度。
烟雾缭绕中,隐约走过来一个人。
来人一身紫衣,轻纱漫漫,走近一看,是名女子。
并非如一般女子的玲珑娇俏,眉眼凌厉,带着几分煞气,身上飘着熟悉的药香――这是阿宴身上的味道。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女子率先说:“我是杜四,跟我走。”
姜葵怔愣,她以为杜四会是和狄七一样武功高强的男子。
眼前这位,武功高不高强先不说,竟然是一名女子,实在出人意料。
看到她呆愣的模样,女子似是不耐地皱起眉,说:“再不走,你就去边疆每天被男人上吧。”
姜葵默,这位姑娘,你可不可以婉转一点啊!
杜四不再理她,径自提起她的领子,往窗户外掠去。
眼看就要出去,姜葵突然扒着窗棂不走了。杜四不耐地皱起眉,“又怎么了?”
“小昭……就是服侍我的婢女,她还在楼下,我不放心她……”
“我已经把她敲晕放在外面了,过不久自己就会醒的。”
“哦,那就好……”
知道小昭安全,姜葵终于放下心来,心中默想:小昭,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但愿后会有期。
月华清冷。
杜四轻盈的身姿如同鬼魅一样,穿梭在皇宫之中。即便姜葵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她身上,也丝毫不影响她施展轻功。
出了南门,姜葵看到那里停着的马车,车夫竟然是乔装后的赵殊。仓促之下,三个人只相视一眼,什么都没有说。杜四和姜葵上了马车,马车直接往姬府方向疾驰过去。
透过车帘,姜葵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宫门,心中默想:苍昴,今夜之后,我便离开你。从此,天涯海角,永不相见。
很快,马车便到达目的地。
姜葵走下马车,看到朱红色的大门之上写着“姬府”二字。
跟着赵殊和杜四走进去,转了曲曲折折几个回廊,终于在一扇房间前停下。
赵殊敲了敲房门,得到应允后推门而入,里面是等待多时的姬缨、姬无宴和田忌。
姬缨对姜葵点点头,淡淡说:“你来了。”
“嗯。”姜葵轻声应道。
“小四办事真是利落,比我想象的还要快。”田忌摇着扇子说。
“彼此彼此,你窜的也挺快。”杜四睨着他道。
“葵妃娘娘,叫你受惊了。”姬无宴说。
姜葵自嘲地笑笑,“以后不要再喊我葵妃娘娘了,叫我小葵吧。”
“是,那么小葵,从明天开始,你要跟着我们一起离开朝阳城,去往乌拉,到时就不能以现在这副容貌示人了。”姬无宴说着,从桌底拿出一个大包袱来,“你得靠这些行头遮掩身份。”
姜葵疑惑,“这是……”
“一个女子出现在军营里太可疑了,你得女扮男装,装作是哥哥的贴身小厮。这里面便是你易容的工具。”
“易容我是没意见,可是一定要扮男人吗?杜姑娘也是女子,怎么就可以?”
“哇!葵葵,你竟然说小四是女子,我怎么觉得她比我还爷们!”田忌夸张地说,接触到杜四凌厉的眸子后,语音嘎然而止。
姬无宴笑笑,解释道:“杜四以前在皇上身边做‘九常侍’的时候,就经常跟皇宫里的禁卫军们切磋武艺,哥哥手下的人对她也都十分熟悉,都不把她当女儿家看了。但是你不同,你的容貌很多人见过,不易容会叫人起疑心的。”
“我知道了,一切都听你们的。只是,我自己不会弄……”
“这个你放心,我来帮你。”姬无宴说。
“咱们阿宴可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百晓通’,除了不会武功,没有他不会的。”田忌摇着扇子说。
姬缨望着姜葵,发现她脸色十分不好,长发凌乱的散在身前,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便道:“时间不早了,大家早早散了吧,明天还要早起启程呢。”接着,又看向姜葵,“今晚你就先住在这个房间,你看起来很疲倦,好好休息。”
“嗯。”姜葵点点头。
大家散去后,姜葵简单梳洗一番,倒头便睡下了。
送走田忌和赵殊,姬缨并未立刻回屋,而是绕着姬府闲逛起来。
想到从明天开始便要离开这里,他心里一阵忧伤。不过人世弯曲艰难,哪有那么多称心如意。他所蛰伏的这么多年,都是为了最后一搏而努力。
他被皇上冷遇多时,此次去往乌拉作战,在别人看来是彻底被放逐。在他看来,说不定会是全新的开始。
他从来都相信自己的直觉。
路过姜葵的房间时,他隐约听到房内刻意压制的悲伤泣音。本想直接走开,可是最终还是折回去,轻轻推开门。
走到床边,才发现她竟是在睡梦中哭出声,泪水顺着她白皙的面颊无声倾流,他心底涌起从未有过的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