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犹豫,就会败北(下)(2 / 2)
谷餜/span鬼,终究是鬼,求生的本能,压制了其他的一切。
如果换成人类的他,刚刚那一刻,已经心甘情愿地引颈受戮了……
“从成为鬼的那一刻起,你就再也扮演不了人才能成为的角色了。”
苇名一心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再次开口说道。
“失去了身为人的基本担忧,剑术就注定会走向异端。”
这就是他为何宁可死去,也没有打过龙胤主意的原因所在。
“为什么……”
黑死牟轻声问道,“凭你这样的身体,为什么会这样强大?为什么你这么优秀的剑士,却不渴望能够长生不死呢?”
“你那个不成器的孙子,根本没有你的天赋,这样的剑术,随着你死后就会消亡……”
“为什么,你可以把这一切都看得这么平淡?”
上一次他遇到弦一郎时,后者还不会“登鲤·下鲤·流水”的剑势,因此黑死牟才会有这种评价。
苇名一心轻轻摇头:“正是因为我年老体衰,却还要对付潜伏的修罗,才不得不逼着自己开发出这种省力的剑术。死亡和衰老并非威胁,若非是它们步步紧逼,我又如何会创造出苇名流。
“向死而生,创造出登峰造极的成就,本是人类这种寿命不长不短的种族才有的赐福。
“一旦不老不死,没有了那种急迫感,就会陷入深深的迷惘,因为你寿命悠长,有太多的时间去做多余的选择。
“……”黑死牟嘴巴微微张开,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
残老病死,人生无常,自古就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大敌,为何在这个人嘴里,反而成了登峰造极的助力。
“看看你的剑术吧,那是面对成群结队弱于自己的人,然后将之清扫一空的杀鸡屠狗的剑术。正是因为你无所忌惮,也不再与比自己更强的对手交战,才会创造出这种东西来。
“然而,你的月之呼吸除了表面上的高高在上,还有一丝恐惧夹在其中。
“你想想吧,究竟什么样的武士,才会拼命延伸刀刃的距离,想要把敌人驱赶出自己的身边呢……要么碾压敌人,要么逃避战斗,这就是你的剑术的核心,这也是鬼欺软怕硬的本质在作怪。
“而苇名流也好,鬼杀队的呼吸法也好,都是为了对付比自己更强的怪物,而创造出的。”
苇名一心叹息一声。
“所以我才说,从成为鬼的那一刻起……
“无论如何,你的剑术都会走向异端。登峰造极的道路,已经被你自己堵死了!”
“被你自己堵死了!”
“堵死了!”
“死了!”
这些话,如同攻城锤一样轰入黑死牟的大脑中之中,撞得他的所有思想都七零八落。
自己引以为傲的剑术……为了追赶缘一,而衍生到十六型的月之呼吸,真得只是为了碾压弱小而逃避强者的剑术吗?
是了……
范围极大的打击面,一旦受伤,就会立刻加长剑身,迫使对方远离自己!
这哪里是追寻巅峰的道路,这分明是懦夫的行径!
鬼舞辻无惨的血液,究竟,把我变成了什么……
若是那时的我,看到了现在的自己,又会怎么说呢?
黑死牟怔怔出神,苇名一心则原地休息调息,并未趁机出手。
他愿意给对方一些思考的时间。
良久,黑死牟终于动了,嘴里吐出几个沉重字眼:“多谢赐教。”
只是,他的眼中那猩红的血光,却在极速消退着。
他手握着自己颈边生长出的鹿角形剑刃,一根一根将其折断。由于那本质上是他的骨头,所以折断之时,鲜血肆意横流。
至于身下的部分,他则是用自己的剑刃一扫,便将它们轻松截断。
“继国严胜……”
“哦?”苇名一心有些疑惑。
“继国严胜,是我原本的名字。”
黑死牟从怀中取出一截古朴的短笛,蹲下来轻轻放在地上,然后随手一拨,朝着不远处静静等待的永真滚了过去。
后者愣了片刻,还是拾起来仔细端详了一番,但并不知道黑死牟是何意。
“……”
虽然黑死牟没有明说,但苇名一心从他的表现,看出了他的意思,于是便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两人完成了这谜语一般的对话后,便不约而同的拔出剑来,相对而立。
“这是我创造的最后一个剑型,请指教。”
黑死牟微微一礼之后,手握七支刀扬起划向天空。
明亮的月光下,十二道弧形的光柱陡然从天而降击穿大地,如同牢笼一般将苇名一心包围,接着又向中间聚拢而来!这一招威力之大,整座小山都被这一击轻轻撼动。
然而苇名一心却如同从门缝中渗出的水流一般,从这绝境之中飘忽而出,来到黑死牟面前划出一道简谱的刀光,接着便忽然收刀入鞘,单膝跪地静静等待。
黑死牟面容呆滞,六只眼睛猛然睁大,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短暂的一秒之后。
上千道无色的锋利真空波将其包围笼罩其中,黑死牟的的上半身衣服直接被彻底撕开,头发也随之披散,身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刀痕,但却找不到其来源所在——
这个老人,终究是用这老朽的病体,创造出了连鬼都叹为观止的剑术!
如果,如果我当时没有变成鬼,而是珍惜自己剩下的时间……
是否能做到相同的事情呢?
“这一招,叫什么名字?”
黑死牟正中的双眼突然流出泪水,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下一刻,缠绕着修罗之火的金刚铁游龙切断了他的脖子,苇名一心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
“秘传……一心。”
“多……
多谢……”
得到回答后,黑死牟的头部迅速燃烧起来,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化作阴燃的灰烬,彻底消散在月光之下!
唯有一滴满足又悔恨的泪水,静悄悄地滴在了这块饱经蹂躏的土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