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深陷(1 / 1)
昨晚一整夜的鹅毛大雪将整座城市染满了白。此刻,天空竟再次坠落下了小小的雪花,落在了她肩头。 视线里,她和薄言面对面站着,雪花在周围飞舞,像是将两人圈出了只属于她和薄言的世界,平添别样浪漫。 她说了什么,薄言薄唇微勾在笑。 分外清晰。 接着,薄言从车里拿出两个袋子递给了她,她接过,两人又说了几句,她转过了身进餐厅。 她应该也是开心的,唇角明显也有笑意。 薄言仍站在原地,片刻后,应该是她的身影再也看不见,薄言转身准备上车。 蓦地,他顿住,抬眸。 两人的视线隔着雪花对上。 厉肆臣薄唇紧抿,抵在窗台上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手背上,经脉隐隐跳跃,清晰得可怖。 两秒,薄言没什么表情地收回视线,弯腰上车。 楼下再无两人相对而站的身影,唯有浪漫雪花仍在纷纷扬扬洒落,每一片都像是见证两人甜蜜的证据。 厉肆臣转身,后背倚着窗,大掌抄入口袋习惯性地摸出烟盒,抖出支烟咬在唇角点燃。 尼古丁镇定血液,青白烟雾徐徐弥漫,长指夹着烟,想继续抽,他的眸却渐渐晦暗。 眼睫低垂,烟雾模糊俊脸。 半晌。 烟圈吐出,厉肆臣微扯了扯唇角,挑出的弧度里似乎溢出了淡淡的自嘲笑意,又很快隐匿不见。 烟头捻灭,抬脚,他回包厢。 推开门,意味深长的八卦声热烈地钻入耳中 “让他走什么呀,干嘛不叫上来一起吃饭,都没见过你老公呢,说真的,什么时候带我们见见” 厉肆臣脚步倏地顿住。 透过门缝,在这个角度,他恰能看到她被其他人围着,她的唇角微扬了扬,浅笑“他很忙。” “就来见你一面啊送圣诞礼物么哇,是甜品,还有手表这个牌子的手表每一款都是全球限量。” 手表 他的薄唇抿了抿。 “哥,怎么不进去”忽的,程川 疑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厉肆臣敛眸,微哑的嗓音很低“没什么。” 他推开门。 热闹中,她抬起了眸,眉眼间还染着浅浅笑意,两人目光隔空相撞。但下一秒,她便平静地移开了视线。 她轻声回答了句什么,跟着把东西收了起来。 厉肆臣的视线,从她的脸上落在了那个被忽略冷落的盒子上。 这一餐,味同嚼蜡。 午后,雪停。 离看演出时间还很早,一行人先到了塞纳河畔附近,约好差不多的时候再集合后便各自散开了。 众人分开前,公司有突发事情等厉肆臣处理,他留在车上开了个视频会议,等结束是半小时后。 下车,塞纳河畔人来人往。视线扫视一圈,他没有找到温池。 眉头拢皱,他本能地四下寻找。 突然。 肩膀被拍了下。 有那么短暂一瞬的欣喜涌上心头,然而当急切转身看到的是程川那张脸,欣喜消失得干干净净,包括眼中微末的亮光。 “有事”他掀唇,语调是一如既往的听不出情绪。 程川手插着腰,皱着眉在原地绕了个圈。 “哥。”他冷静下来叫了声。 “嗯。” 闻言,程川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正了正色,没了一贯的嬉皮笑脸,直入主题地问“你是在找温池吗” 厉肆臣睨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程川觉得自己猜对了。一时间,他一颗心纠结的像条麻花一样。 他叹气。 “哥,别啊,”他看着厉肆臣,“温池结婚了,整个学校但凡有过想追她念头的人,都知道她已婚,你没见她手上戴着戒指呢” 程修是他最敬爱的堂哥,看在程修的面上,在吃饭时偶然发现了不对劲,他没说,等到了现在。 “送我们见面礼是幌子,其实你只想送给温池对吧”他忍不住问。 厉肆臣没有作声。 程川“” 没想到那种什么暗恋小说上写的“为了和你拍照,我和班上所有人都拍了照”类 似的情节居然真实地发生在了自己身边。 他苦恼,内心暗骂了声操。 “哥,你这样这样是破坏人家庭,当小三是会被人唾弃的。”程川苦口婆心,“温池很幸福,你别啊。” 厉肆臣眸色悄然暗了好几度。 “她很幸福”他听到自己低哑的声音。 程川猛地点头“对啊,不然干嘛英年早婚,你没看今天她老公来后,她笑得那么开心啊。” 心脏像是突的被什么刺了下,起先一丝感觉也没有,但不过两秒,微微的疼开始蔓延,最后竟变得尖锐。 胸腔窒闷,连带着他再开口的话,亦是闷到了极致,字字缠着自虐般的窒息感“他对她很好” 程川叹气“很好。” 周遭人来人往,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厉肆臣仿佛听不见也看不见,脑海中唯一回想的,是她和薄言相对而站的画面。 程川有些担忧,试探地喊了声“哥” 眼睫扇动,厉肆臣回神,嗓音极低“我知道了。” “那” “我会改签今晚的航班。”他说完,转身走向前方。 程川没来得及说的话堵在了嗓子眼,他看着那异常笔直的背影,莫名的,有种格外孤独落寞的感觉。 就好像无论周围怎么热闹都与他无关。 操。 他竟然觉得好可怜。 程川仰天长叹。 烟瘾犯了,厉肆臣很想抽烟,但附近没有抽烟区,他作罢,想回车上抽一支,不经意地一瞥,熟悉的侧影映入眼帘。 她在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 全然是本能的,他迈开长腿,不受控地往她那走,走得近了,他的脚步又硬生生地顿住僵在原地。 她低着头,在看手表。 是薄言送她的那块。 看似十分珍视地从盒子里拿了出来,戴上左手手腕,和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莫名得万分相配。 有发丝散落下来模糊遮挡了她的侧脸。 她好像在笑。 厉肆臣僵站在原地,没动。 尽管,他该 离开。 温池原本要陪赵雪逛书店,没想到赵雪的男朋友搞惊喜突然出现,惹得赵雪直掉眼泪,她便给他们留了空间,自己四处走走。 坐下后,她看了眼手里拎着的袋子,想了想,把里面的手表拿了出来,戴在了手腕上。 薄言说这是帮温靳时顺带送来的圣诞礼物,她和温盏各一块。 她该是喜欢的。 只是,此刻占据脑海的,是另一块。在离开餐厅前,她还是把厉肆臣送的手表收了起来,妥善地放在了包里。 心中才这么念想,她回神,赫然发现自己的手碰上了包包,眼看着就要把它也拿出来。 温池指尖蓦地蜷缩了下。 呼吸在这一刻变得有些许紊乱,脑海中,他从包厢外进来两人对视的那一幕跟着清晰,同时加剧了呼吸的乱。 她摇了摇头,试图将画面甩出。 然而,没有用。 画面反而越来越清晰,清晰到,她甚至有种看进了他眼眸深处的错觉,那眼神,轻而易举又让她想起了那张照片。 她不知道,他在门外究竟听到了多少。 温池指尖悄然紧攥。 她忽然意识到,她不能继续往下想了。 红唇紧抿,她低下头,敛眸,目光落在自己指间的戒指上,最终决定换个地方。 才转身,脚步却猛地站定。 不远处,他就站在那里,隔着人群和她对视。 雪花再从高空飘落,有一片印在了他额间。他们之间,隔着肆意飘扬的雪花,而后,他迈开了腿,朝她而来。 就像昨晚。 温池的身体竟是逐渐紧绷,甚至第一次有了想转身立刻离开的念头。 一步,两步。 他在她面前站定,近在咫尺。 指尖攥着,指甲不经意间已掐入手心里,克制着突然有些过速的心跳,温池抬脸,看向他。 “有事吗”她努力平静地问。 四目相接。 一个澄澈,一个幽暗。 喉结滚了滚,厉肆臣克制了又克制,难言的低哑嗓音是从喉间最深处溢出的 “我要回国了。” 温池微怔。 紧攥的指尖松开,手心处印出或深或浅的痕迹,齿间亦松开,她抿了下唇,半晌,终是开腔“一路” 她顿了顿,咽下顺风两字,红唇勾出浅弧,低低改口,吐词清晰“一路平安。” 厉肆臣低嗯了声“谢谢。” 垂在身侧的手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抬起最后拥她入怀,或是摸摸她的脑袋,但指尖才抬起,就被他硬生生压下。 “走了。”他说。 “嗯。”她回。 最后看了她一眼,厉肆臣面色平静地收回视线,有些僵硬的双腿迈开,从她身旁往前离开。 擦肩而过。 鼻尖最后隐隐萦绕的,是她身上的香水味。 身影极端笔直挺拔,厉肆臣走得很快,只要再往前走一段,就能上车离开这。 蓦地,他停住。 雪渐大。 他转过了身。 原来的地方,已没有她的身影。 她在往前走。 周遭依然热闹,人来人往欢声笑语不停,偏偏在这一刻所有的一切皆虚化,化成了她的背景布。 唯有她不回头的决绝身影分外清晰。 雪花飘在眼睛上化开,微凉。 嘴角挤出一丝根本看不出的淡笑,厉肆臣阖了阖眼,转身,机械地一步步离开。 远处。 手指攥着包包,指关节隐隐泛白,温池停了下来,心脏的跳动似乎一下比一下快,她深吸口气,想压制。 有雪落上手背,她看了眼。 几乎是同一时间,当年也是在这座城市大雪,她心血来潮想玩雪拉着他陪,最后弄得他低烧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 还有昨晚盛清欢的那些话。 睫毛止不住地发颤,她索性闭上了眼。片刻后,她重新迈开步子,沿着塞纳河畔继续往前。 河畔行人始终众多,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带着笑容。 温池也跟着缓缓地扬起了唇角。 突然 “砰”震破耳膜的一声。 是爆炸 “啊” 尖锐的哭叫声在下 一秒爆发,自人群中蓦地刺破上空。有人大喊救命,有人嘶喊着快趴下快逃。 可是,来不及。 密集的枪声紧跟着响了起来,噩梦般像是要炸破每个人的耳膜。 温池的身体在僵硬一秒后止不住地发颤,脑海中,是曾经经历过的爆炸以及被人用枪瞄准的片段。 尖叫声不断。 她听到有人恐惧地哭喊,是恐怖袭击。 狂乱的心跳骤停,她清醒,第一反应便是找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可是人太多,所有人都在四处乱窜,一不小心就会被撞到。 突然,有人倒下,鲜血涌出。 就在她眼前。 呼吸变得急促,温池瞳孔重重一缩 “温池” 有撕心裂肺的声音由远及近。像幻觉。 温池眼皮猛颤,心知应该是幻觉,却还是忍不住转身,抬眸朝声源处寻找。 而后,她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乌泱泱的人逃窜,那抹身影却拨开人群,不顾别人的撞击,不顾危险,狼狈地逆流而来。 厉肆臣。 是他。 他看到她了。 “温池” 他黑色的短发凌乱地落在额前,漆黑的双眸一瞬不瞬地将她锁定,他朝她奔来,无比坚定的极快的速度。 眼看着,就要到了。 “砰” 两声枪声。 又有人在温池面前倒下,惊恐的双眸大大地睁着。隐约间,她似乎听见了狂妄残忍的大笑声,没有一丝人性。 呼吸急促到紊乱,她的脸色煞白。 “厉” “唔。” 一声闷哼,她被他扑倒紧抱在怀中,发凉的双手挡住她的脑袋。 “别怕。”他喘着气,说。 可她,好像闻到了血腥味。 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