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山海兜(2 / 2)
几人围在船头依依不舍,可船很快就要开走,不然天黑前到不了下一个城镇。
“小妹,我们得走了,端午可一定要回来。”
“知道了,大哥二哥,你们之后出海要小心些,得听舟师的。爹娘那里就给你们去说了。”
几人隔着船,相互依别,船渐渐驶离港口,陈望两人站在船头挥手,而陈欢则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从自己的眼前消失。
祝清和拍拍她的手臂,安慰道:“端午很快就到了,你还不如想想,得给大家备什么礼。”
惹得陈欢看了他一眼,拉上祝陈愿往食店走去,搞得祝清和茫然四顾,最后和祝程勉大眼瞪小眼。
哪怕是刚送走了亲人,食店还是要照常做菜,毕竟今日的菜都送过来了。
现在的大虾肥美鲜嫩,祝陈愿早早就想做红丝钚饦。
而陈欢则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帮着夏小叶一起剥虾壳,好几次都差点给将带壳的肉给扔出去。
“阿娘,要不你先和阿爹出去逛逛,看看布坊里头有什么时兴的料子,也好给自己做件春衣,虾还是让小叶来剥吧。”
祝陈愿眼看手里的虾都要被糟蹋了,赶紧拿过来,还是别在这里添乱了。
“也行,正好我也坐不住,去看看布也好,正好给你和勉哥儿做几件春衣。”
她从凳子上站起来,将手洗干净,现在感觉脑子里头晕乎乎的,啥事也做不了,还不如出去走走。
“你们晚间也不用来了,这里忙得过来,去外面走走,吃顿好的。”
祝陈愿赶紧追出去又喊到,得了他们的回应才走回来。
等到陈欢两人出去后,叶大娘才开口问,“陈娘子这是怎么了哪里难受”
“这不是昨天我两个舅舅来了,刚送他们回去,我阿娘这是舍不得,又想家呢。”
祝陈愿忙着将虾肉都捣成虾汁,低头回了叶大娘一句,这下食店里头倒是没有人再说话。
捣好的虾汁全都倒进面盆里面,搅和面团,放到灶台上盖上盖子醒发。
将鸡白肉研磨到碎烂为止,放到砂锅里头,再倒入碎虾一起煎汁,这些夏小叶都已经熟能生巧,一个人的动作抵得上两个人,有了她,祝陈愿才是真真省了不少心思。
等着面熟下锅即可,剩下的时间祝陈愿看着祝程勉写大字,顺便看看他都会背了什么诗。
等到食店里头来人后,她才回到灶台忙活。
徐培风和裴恒昭两人踏入食店时,食客大多都已经吃完离开。
清冷寂静的院子里只听得到徐培风的碎碎念,“含章,这家食店指定好吃,不然国子监里头哪能香成那样。”
徐培风是个极其跳脱的人,长得人高马大,仪表堂堂,可一张嘴就让人感觉吵闹。
“徐图南,你安静点。”
裴恒昭的声音并不洪亮,反而朗朗纯净,好似高山流水碰撞,却让徐培风闭上嘴巴。
他生得一张好面孔,面白,目光清凌,眉目疏朗。身长八尺,风姿特秀,有词气。
端的是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裴恒昭本不想来的,他不是个注重口腹之欲的人,可奈何徐培风日日念叨,烦扰得他只能合上书过来一趟。
店内很干净,点了熏香,是木樨香,盈于鼻尖,却不浓烈,他喜欢这样的香气,能让人平心静气。
连徐培风的叫嚷声都觉得能再忍忍。
“店家,给我们上两份红丝钚饦。”
面端上来的快,红通通的面卧在瓷白的汤碗里头,闻着有股很浓的虾味,却不腥。
裴恒昭用舀起一勺的虾面,等到不凉后才进嘴,他的动作都是极其轻的,不带有任何声音。
虾面很顺滑,里头全是浓浓的虾味,再加上淋的汤汁,鸡肉的味道和虾汁融合的很好。
他默默又舀起一勺,与他相反的是徐培风,吃饭总是很豪爽,一碗的面三两口就能下去半碗。
在他们吃饭时,又进来两个醉醺醺的人,穿着太学的袍子,歪七扭八坐在他们旁边的桌子上。
裴恒昭暗暗皱眉,就听徐培风小声地说,“那不就是咱课舍旁边的古大古二兄弟俩,出了名的爱喝花酒。”
学识是不错,可时常留恋烟花之地,沾染满身脂粉气,嘴里还时常不干不净,让人生厌。
果然两个酒都没醒的,在那里吐出一口酒气,色眯眯地说道:“还是花酒坊好,比起、那其他的酒坊,嘿嘿”
他嘴里发出声淫笑,叫人几欲作呕,
旁边的古二靠在墙背上,露出发黄的牙齿,眯着眼睛,“那还得是荷香楼里的小娘子们才”
两人趴在桌子上相视一笑,嘴里又说了几句更露骨的来,还越发大声。
裴恒昭听得这污言秽语,正想上前让他们闭上嘴巴,结果就见帘子后头出现一个小娘子,姿容甚好,神情亦佳。
他看了一眼,便垂头,搅和碗里的汤面。
她出口声音平静,面对这般下流的话,好似也没有动怒,“勉哥儿,你出来,我听听你诗书背的怎么样。”
从里头钻出个胖乎乎的小孩,没出声,就这么望着她。
“你不是学了诗经,那就将里头的相鼠背给我听听,声音大点无妨。”
她语气稍稍拔高,并未看向在座的几人,只是斜倚着账台。
小孩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运气大声背了起来,吓得靠墙的两个酒鬼都惊醒过来,“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听他大声背完,那古大古二彻底醒酒,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全是冒出的红气,毕竟两人都是读书人,怎么能听不懂。
竟然说他们无礼,为何还不快去死这简直比直接说还让他们两个觉得丢脸。
脸色越发通红,胸膛起伏,几欲要砸桌子。
但两人也只能嘴上花花,真正让他们动手是决计不敢的,握紧手里的拳头,手上脖子上青筋暴露,恨恨地从嘴里喷出一口气,呸了一声,唾沫星子从嘴里飞到桌上。
古大磨着牙从嘴里吐出一句,“什么破食店”
转头又看到经常在太学里出风头的两个人,这地是更待不下去了,指不定明天就得丢大脸,赶忙踢开椅子,两人搀扶着从厅堂里头出去。
本来就脚步虚浮,心里头又心虚,那古大竟连门槛都迈不过去,紧拽着古二一起从上头摔下去,直直摔到台阶下,发出杀猪一般的哀嚎。
两人好半天爬不起来,哼哼唧唧爬起来后,嘴里互相埋怨,各自扶着腰背,一瘸一拐地走向大门,谁知,那古二过门槛时又踩到一块石头,尖叫着扑向古大,竟又是在门前摔了一大跤,这次估计摔得惨,远远的见他们两个捂着自己的脸,流了好多血,拖着摔的不成样子的身体从院子门前移开。
裴恒昭看了一场闹剧,他心里没什么想法,君子不在背后议论他人的是非。
可又听到那小娘子嘴里轻声说了一句,“人知粪其田,莫知粪其心。”
她说的轻,可裴恒昭的耳朵尖,还是听见了,这下,他手握成拳头,抵在自己的嘴边,不让自己的笑意露出来。
人知粪其田,莫知粪其心,还是说苑里的句子。
有意思。
裴恒昭低垂着头发笑,却听有轻盈的脚步声走过来,携带了一身木樨花的香气。
“两位郎君,今日不好意思,扰了二位的雅兴,两碗面不必付银钱,就当是赔罪。”
他还没抬头,徐培风就快人快语接过去,语气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没有没有,我反而觉得有意思着呢,小娘子你不必挂怀。”
两人左右推脱了一番,最后他们两个是没付钱出去的。
到了街上,徐培风就大笑起来,“你瞧古大古二那样子,指不定摔得很惨,跑到人家小娘子开的食店里头说些难听话,也亏他们想得出来。不成,我明日一定得好好看看,宣扬一番。等过几日还要再来吃顿饭,好将他们事后的惨状都告诉小娘子。”
在徐培风的心里,能不要面钱的小娘子,就是天大的好人,这样喜闻乐见的事情怎么可以不跟她分享呢。
裴恒昭没有说话,只是又瞧了一眼祝家门店的招牌,绣满岁岁平安的春旗飘荡在他的眼里。
作者有话说
看得尴尬请跟我说一声,我好改改,其实后面还有个剧情点,来不及写了,放到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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