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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雾天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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浞飏许久没有响动,大概是睡了。我轻手轻脚的下了床,也顾不得房内一片漆黑,随手扯了件衣服走到门边。还没碰到把手,人就被拽了回来,浞飏着上身,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在黑暗中难辨喜怒。

“你去哪?”

去哪关你什么事。本是一肚子怒气,偏偏想起他刚才最后那句话,心下不由一暖,“有些饿了,去找东西吃。”

即使是后来玄铁剑没入肩头的那一刻,我依然是微笑的。因为那一天你对我说“不要离开我。”

浞飏一笑,把我搂进胸怀。掌了灯,抱着我坐在桌旁。

“来人。弄点饭菜来,捡清淡的。”

饭菜片刻便来了。煮的很稠的梗米粥,加了风干的桂花。皮薄的水晶蒸饺,隐约看得见虾仁的轮廓。酥黄的千层糕,细细的密密的扯着线。还有一盅汤水,依稀闻得到糯米的香。

“我饿了。”

“嗯。”

“我要吃饭。”

“嗯。”

“你不放手,我怎么吃?”

“就这样吃。”

我作势要吃,趁他得意时,用肘狠狠地拐了一下,浞飏吃痛手略微一松,我趁机赶紧跳了出来,挑了个离他最远的座坐下,埋首于食物间。也顾不得许多了,能吃几口是几口吧。

一口气吃了两碗粥,浞飏那边还是无声无响的。沉不住气,偷偷抬头看他。

灯光摇曳,此刻仿佛隔了千山万水,一切都朦胧不清却又万分清晰。浞飏静静地、呆呆地只是看着我。表情,甚至连那双凌厉的眼睛都是说不出的温柔。橙黄的光打在棱角分明的脸上,氲开一层薄薄的光环。

浞飏发现我在看他,不自然的收回了目光。再看回来己平静如常,黑漆漆的眼睛浅蓝的眼白,眉目俊朗如星。

盛了碗粥递到他面前,“你怎么不吃,粥要凉了。”

“你怪我吗?”那是种黯然,甚至可以说是惨淡的语调。浞飏是何等孤高骄傲的人,怎会如此?我诧异的看他。

他一笑,也是落寞的味道,嘴角牵出丝苦笑,“不好奇今天的事吗?或者说不好奇长久以来他们为什么总是针对你吗?”

我走过去,跪在地上,把脸埋在他的膝间。“好奇。可是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告诉我的。现在是要说给我听吗?”

浞飏把我抱起来,让我坐到他腿上。我知道这是一个漫长的故事。

“我父王曾经宠幸过一位妃子,礼部侍郎家的女儿,瑭姻,倾城瑭姻。”

“倾城?她很美吗?”

“我儿时住在东宫,极少见外人的,对她没什么印象。应该是极美的,不然我父王那样的人怎么会三日不朝。”

虽然是太子,身份尊荣地位显赫,可是浞飏从小被隔离在东宫接受训练,骨肉亲情很是淡薄,这也是千古以来帝王世家的悲哀。修莛以为这样的保护方式可以使浞飏远离宫廷的斗争,却没有料到十多年的孤单寂寞的学习生活造就了浞飏今日喜怒难料的性情。在某种意义上修莛的用心良苦反倒帮了我的忙,若不是浞飏这样的性格,又怎么会有现今的局面。大家都说浞炱当年三日不朝,却不知其中原委,浞炱那样耿直的明君决不会因为一女子而误朝的,当初他若是对我有一点怜惜,又怎会灭我满门。

“后来怎样?”

“后来,你知道《罡天正气》吗?是我朝圣书,涉及武功谋略治国之铂传说其中记载龙脉所在。因此只有每代君王才可以翻阅,其他任何人偷看都是谋反之罪,灭族之祸。”

“她,我是说瑭姻,她看了。”

“是。满门获罪。”

“那么,是因为我长得像她?”

片刻的沉静,浞飏面色深沉凝重,把我圈在怀里,紧紧地搂着,力道很大似要把我生生揉进身体里。

“你就是她,瑭姻。”

我“腾”的一下站起来,力气之大浞飏措手不及。却已是精疲力浆踉踉跄跄的往后退。

“浞飏,我们能走到今天这步实在是不容易,虽然你从来不说,但我知道你为了我受了不少委屈,也因此委屈了很多人。你若是不想要我,大可以明明白白的说,我决不死缠,只要你开口,我可以现在就走。所以,请不要编这么离奇的故事为难我。”

浞飏大怒,一掌拍在桌上,实木的镂空雕花木桌登时四分五裂,桌上的盆盆碗碗应声而碎,汤汁四溅,粘粘的米粥溅在浞飏的身上。他全然不顾,直直的向我走来,一把捏住我的肩,把我按在墙上。我衣衫单薄,墙体冰凉却掩不住肩头传来的疼痛,浞飏捏的我骨头作响。我咬着嘴唇隐忍着,默不作声。他的眼睛变成了暗黑色,翻涌着暴怒的气息。

“我骗你?”

“我不想要你?”

他每说一个字手上的力道便加紧一分。我有些窒息,感觉他的手已经嵌入皮肉。

“太子,太子。”屋外侍卫试探的喊道。

“滚。”浞飏大吼,青筋。

我只是静静的看着他。身上穿着他的衣服,松松垮垮的。头发散着,一脸泪水,嘴唇血迹斑艾皮肉翻飞。

“该死。”浞飏暗骂,随即把我搂在怀里,紧得我又是一阵窒息。

“我怎么会不要你。你不是很聪明吗?难道看不出我是如何对你。若不是他们欺人太甚,我宁愿你永远也不要知道。”

刚才说那番话不过是站在一个毫不知情的弱女子的立场,我不能平静的接受那么离奇的往事。不料却惹得浞飏大怒和难得一见的告白。过往相处的点点滴滴翻上心头,不由得沉浸在甜情蜜意中。夜宿农家的那个清晨,他难得的憨傻,木讷的说“你也是好看的女子。”白雪纷飞下卓然的男子,衣襟飞扬青丝随风,从容的神情漆黑的眼睛,只对我说“跟我回家。”金殿上,桀傲不羁的神情,傲视群臣,不容置疑的口气“我要她。”……

天意弄人。悲上心间,也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我抱着浞飏大哭起来。积蓄了二百年的泪水仿佛在此刻有了宣泄的理由。

“怎么会?怎么会是我?”

“父王到底是不忍心,并没有处死瑭姻,只是贬到凡间受世世轮回之苦。而你,就是轮回转世的瑭姻。”

不忍,我冷笑。浞飏故意漏了世世为娼这几个字。我在凡间过得是怎样生不如死的日子,被各种男人压在身下,屈辱的苟活,周而复始的二百年。死,对我而言反倒是种解脱。可就是浞炱的不忍,让我依然活着,活着,回来复仇。

“那我们,我和你父王,你和你父王。”我混乱。泪眼模糊的看着浞飏。

浞飏伸手胡乱擦着我的脸,温柔的说:“父王不是默许了你是我的女人吗。只是那些老臣子还拿什么礼仪朝纲说事。以前瞒着你,是怕你不自在。再说你不过是用了用瑭姻的身子,个性却是没有她半点的温柔。”

我不温柔,胡乱摸了把泪,愤恨的往浞飏身上蹭。

“你看,这丁点的温柔。好了,好了。”浞飏按住不安分的我,郑重的看着我,“你是我见过最狡黠的女子。”

狡黠?这是褒义吗?他在称赞我?

“泫汶。”

“嗯?”

浞飏很紧张的看着我,总是不驯的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拘谨,“你现在知道了,在想什么?”

我想了想,为难的皱着眉。浞飏严肃而沉重,眉毛也是紧紧地拧着。

“我在想用什么办法能让你叫我一声母妃。”

浞飏一愣,随即唇就压了下来,带有惩罚的噬咬,辗转。吻着吻着就变了味,充满的味道。

被浞飏这么一闹,我这不妃不妾的女子身价猛增,比起大闹金殿声名响的何止几倍。接连几日不断有大臣的夫人姐妹各式女眷前来拜会,拉拢关系,人参鹿茸珍珠翡翠胭脂水粉堆了一屋子,还有更实惠的银票白花花的银子。我不冷不热地应酬着,这尴尬的身份真不好自处,不收礼则要招人口实,说我侍宠撑娇,收了吧,又是拉拢关系结党营私。

向浞飏抱怨,他倒好,不冷不热的扔了句“当私房钱吧。”

好不容易送走什么尚书的夫人,她拉着我的手絮絮叨叨的说了几个时辰,她夫君在朝堂之上受人排挤抑郁不得志,望太子爷多多照拂,最后都说上了府内侍妾争宠,房中之事。我耳根不静,面色已是极为不善。幸好小淅机灵,说我身体不适,应多加休息,这才勉强把她送走。还说明日给我送滋补的药材来,害得我顿时没了吃晚饭的胃口。

回房补个觉,叮嘱小淅不见客,晚饭也不用叫了。

关上房门,我顿时警觉。屋内有人。浞飏近几日忙于税政,很少出宫。况且这也不是浞飏撼人的气势。

我转身,没有惊叫,虽然对于眼前的人颇为惊讶,也只是微笑,道:“大人似乎不应该出现在此。”

“我知道。”昊殇平静地说。

夕阳西下,余晖橙黄。打在昊殇的脸上形成分明的阴影,极美的面庞竟有些飘忽。那种曾令我倍感安宁的山泉般的宁静,此刻带着压迫的气势令我心慌。他一身黑色锦袍,黑线暗纹的花样绣得若隐若现,领口外翻没有内衬,露出一片肌肤,原本的玉坠已不见。腰间挂着纹龙佩,玉色上乘通体圆润,正中凸雕一个“赤”字。

他只是站着,在橙黄的光芒中安静的站着。万物寂寥般的萧索。眼睛紧紧地盯着我,竟是波涛汹涌的情感。

时间仿佛凝固般的静止。我腿站得有些麻,被他昊殇看得十分不自在,也是一肚子疑惑。方才一直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信念死撑着,眼下着实忍不了了。后退了一步。“不知大人不请自入所谓何事?”

他突然出手,抓住我的手,一把把我拽到身边。我还来不及反应,他的吻就印在了额头。哪里还顾得了惊叫,足够的惊吓,我目瞪口呆的仰着头看着他。

“你这样可是要引我犯罪的。”

昊殇微笑,嘴角掠起,弧度不大,我却还是如被施了咒似的定在当场。因为在他的笑容里,有两个酒窝一颗虎牙,一如多年前纯真的邻家男孩。从见到昊殇以来,只是觉得陌生,没有情绪的言语,没有感情的笑容,他的面具已经嵌入皮肉。若不是颈间的玉坠,我断然不会发现他就是二十多年前大声说要娶我的男孩。

不知呆看了多久,意识才慢慢回复。立刻警觉,慌忙把手抽了出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敢看他。

昊殇拉起我的手,塞了件东西,声音低低的带着鼻音,“总有一日,它会见证我来实现当年的承诺。”说完便从后窗掠了出去。

我呆立在原地,双腿沉重的迈不开步,索性脚底一滑瘫坐在地。摊开手心,握着的的赫然是那个玉坠,一朵含苞待放的紫阳花。

二十九年前我们两家是有婚约的,信物就是一对翠绿的玉坠,由当时鼎鼎有名的玉器房雕刻而成的两朵紫阳花。我的那一个在百年的颠沛中早已不知所踪,也是没有家在心。而今,昊殇把他的那一个给了我,承诺要履行当日的诺言,他竟然要娶我,他竟然想娶我,他竟然敢娶我。我们在这样的情况下重逢,背负深仇,身不由己,言不由衷,我已是他人的妻,他已换了身份。我们是决不能相认的,一句话的错漏都会身份,招致杀身之祸。可是昊殇居然说了那样的话。不仅仅是一个承诺,他把他的生死交给了我。

当日浞飏寿筵,转身离开的时候我就看到了昊殇的眼睛里涌动着的异样情绪。在陈太傅当众说出那样一番话后。他就知道,我就是瑭姻。而我居然知道当年紫阳一事,以昊殇的才智便不难猜到,我没有失去记忆。于是一切明了。二十年九前我已是他的妻。

寒冬。天气干燥阴冷,苍穹低垂,骄阳不再。寒风在四合间呼呼而过,吹动了光秃秃的枝干、窗棂帷幔、篱笆栏杆、一地沙土……吱吱的声响里透着暴躁的气氛。

我本就怕热不怕冷,加上屋子里的暖炉烧得格外的热,便仅穿着轻棉的小短袄歪在软榻上闲闲的看书。

日子如常,异样的平静依然了无声息的蔓延。惊雷依旧哭闹着来,熟睡中离去。修涯大大咧咧的性子似乎不知何为避嫌,只要一得空就陪着惊雷出现在水汶阁。他是极疼惊雷的,那样豪迈洒脱的男儿战场上驾马横刀所向披靡,也是名噪一时的少年英雄,却整日被一婴孩颠倒忙活仍不见愠色,反倒是有几分自得其乐的喜悦。光是他衣服上湿答答的一片尿湿我就见过数次了,更别说粘黏的饭粒汤汁鼻涕眼泪了,他便佯装生气拎起惊雷把他在空中当秋千荡,逗得惊雷睁着好奇的大眼睛兴奋的笑。每次惊雷哭,他便急,屡屡认真的问惊雷想做什么,还不厌其烦的诱导惊雷说话,可是天性使然数月大的孩子是不会说话的。

每每看到这样温馨的情景,听到修涯爽朗和惊雷天真的笑声,我便依稀觉得心底有块地方异常的。只是当时的我不知道,如同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情感还能与爱情有关一样。但冥冥中仿佛印证了那句话,像我这样内心灰暗绝望的女子,潜意识里更愿意靠近阳光温暖的男子,而不是深情霸道却同样冷然坚硬的浞飏。说这话的人了解我更甚于我自己。

浞飏近来很忙,往往都是在宫中忙到深夜才疲惫的回来。虽然他不说,但我知道王上定然是惩罚他了。

有时我是醒着的,我们便一起吃夜食聊些趣事,初识的浞飏酷酷的很少言辞,而现在的他虽然极少表露自己的情感但话却不少,给我讲他这些年驰骋四方的经历见闻,讲南方小桥流水沂水人家,一开窗就是清可见底的河水,家家饭桌上都是新鲜打捞的河鱼,鱼肉嫩滑鱼汤鲜美;北方万里草原茫茫戈壁,无论是风吹草低现牛羊的繁华还是黄沙滚滚绵延不绝的萧条俱是壮观;大雪山皑皑白雪终年不化,阳光照射下晶莹剔透犹如仙境……我便嚷着要去。他取笑道:“一听吃你就来劲了。”我辩白道是想去北方过几日牧马放羊的生活。浞飏神情一暗,寥寥道:“若是可以我也想如那般自由自在的驰骋。”

有时我是睡着的,他便轻手轻脚的上床,也不惊动我。我只是清晨醒来时才发现自己睡在他怀里。一夜无梦。

有此浞飏回来的早,恰好见修涯在院中与惊雷玩闹,我倚在门边看着微笑。他倒不气,只是霸道的搂过我,长臂缠过我的腰我们紧紧相挨他眼神蕴藏无尽期许,柔声道:“泫汶,给我生个孩子吧。”

我已经忘了当时是如何作答的,只浞飏那满满的期盼记忆犹新,堵在胸口令呼气不畅。

然而,浞飏似乎是极为认真的,之后的日子,除去了晚上更加努力外,各式补汤药膳一天三顿的往水汶阁送。

这不,小淅端着一白瓷汤盅也是一脸无奈的搁到桌上,“今个儿的第二顿,田鸡砌锅鸡。”

我饱饱的打了个嗝,喉间还满是雪蛤蜜梨的味道,坏笑道:“赏你了。”

小淅叫道:“奴婢昨天就吃了两顿。”

我说:“你小点声,今天不是还没吃吗,快,趁热吃。”

过会儿,我觉得小淅的眼神总锁在我身上,虽看不见她此时面具下是何种表情,但心里有事是肯定的,问道:“怎么了,有事和我说?”

小淅点头道:“敬轩……原敬轩出事了,朗晴死在房内,发现时原敬轩满身血呆呆的跪在在身爆手里拿着一把长刀……”

“哦?”

小淅有些哽咽,深吸口气抬头望向我:“是夫人做的吗?”

我未想到赫朗赤行动如此之快,果然是统领草原的霸气和雷厉风行。死的自然不是朗晴,但以他的本事安排个模样相似的死人应该不是难事。倒是没有料到,他会连此事也加以利用,借机陷害原敬轩折损朝廷的一名人才。倒也是好,白白送我一个人情。

我说:“原敬轩本该有如此下场,你以为何?”

“小淅再无要求。”

“我可以还李清清白。”问问而已。

小淅道:“李清已死,清不清白已经不重要了。”

“好。若是你厌倦了现下的生活可以随时离开。”

小淅扑通跪倒在地,眼角依稀有泪:“夫人救命之恩如同再生,眼下大仇得报,然夫人之事未竟,小淅怎可忘恩负义的离开。小淅的命就是夫人的,听凭夫人差遣。”

我扶起她,柔声道:“罢了。你我二人相依为命,情分绝不止主仆,没有差遣一说。”

我说:“给判官府传个消息,我要见昊殇,越快越好。”

隔日,四名花匠来到水汶阁,带着各式工具。因为想种些生命力强的花,可以在秋日里愉悦下心情,便找人想重翻下院内的土壤,除去空余枯枝的紫阳花。

暖炉的炭火红彤彤的燃烧,一室暖意。我仍倚在软榻里手捧竹简。却见一名花匠径自走进屋内,我刚想呵斥其大胆。却听他的声音低沉道:“为什么不要那紫阳花了?”

我一惊站起身仔细的打量来人,穿扑通的蓝色布衣满是泥土的污渍,脖子上系着一条已经分不清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毛巾,光脚穿黑色布鞋,鞋边也是沾满泥土,露在外面的一截胳膊颜色黝黑一看便知是常年日晒的结果,一张陌生的脸同样的黝黑粗糙,地地道道的花匠。只是那耳熟的声音,那种语气,还有那双冰冷中弥漫孤寂萧条的眼睛,才证明了眼前的人正是昊殇。

我轻笑:“大人好厉害,泫汶险些辨不出来。”

昊殇不答,人皮面具下的脸上喜怒难辨,眼睛深深凝注,紧紧的绞着我,“回答我?”

“什么?”

“为什么不要紫阳花了?”

“哦,紫阳花花期太短,寥寥秋日院子里也没个声色的,便想种些耐看的花。”这般琐事他何必计较。

不料昊殇上前一步,拽着我的胳膊,深不见底的眼中夹杂着许些怒气,却又炙热的凝眸于我。“你当真不信我们可以有未来的?”

啊?这又是哪出?怎么能扯上我们的未来。疑惑道:“大人所言泫汶不明。”

拉着我的手一僵,他眼底的风暴愈强,却被隐没在无边无尽的幽暗之中,僵持片刻他忽地甩开我的手,低声说:“你非得与我这样吗?”声音里竟隐隐的夹杂着一丝痛苦。悲伤。转身走出屋子。我震撼于他方才言语中的凄切一时没有反应,却听他变换声调大声道:“把土壤翻松重新种上紫阳花。”

昊殇重新走进屋子时那种强烈的情感都从眼睛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风细雨的宁静。仿佛什么事都未曾发生。

“夫人所为何事?”

这才该是我们相处的方式。我说:“不知大人找到我上次要的证据了吗?”

“凤婞红是通过凤府管家找上我地杀四十一分堂的,我可以牺牲堂主来指证她。而她与卿书的关系我已经找到卿书的母亲足以证明凤家当年对其有恩,两家早年也是往来密切。”

“多谢大人。不知大人可否将这些证据不惹人怀疑的送到修溦手中。”

昊殇这次连打量我的眼神都省去了,只是点头道:“这倒不难,可我以为以修溦的性子,顾全大局的可能性很大,不会当众揭穿凤婞红的。”

“泫汶也是这么想的,何况我意本就不在凤婞红。所以还有一事需劳烦大人。”

“何事?”

“不知大人可否收服瑟琴,修溦最得力的丫头。”

“明日此时给你消息。”说完似不再看我一眼走出屋子。

透过窗户可见院子当中四名花匠尽心的翻土刨地,唯一人格外的卖力,挥动锄头每一下都使尽全力,似乎在与何人赌气一般。

阳光微微洒在那的脊背上产生很有依靠的感觉,思绪仿佛回到了很久前的那个燃放鞭炮的夜晚,那里有穿着大红印花的缎面短袄的男孩,有我们最初却也是仅有的值得铭记的回忆。

昊殇,如果可以,我宁愿我们从不曾相识,从不曾订立婚约。若是那样,你今日是不是也会如修涯一般铁马金戈肆意驰骋,或许已是将名在外,功名满身了。你会有温柔的妻,未必有我美丽,却一定可以给你更多的幸福安稳。

前路漫漫我却只感觉得到仇恨的火种炙烤着面庞,看不到关于幸福与未来的一丝希望。若,我的生活了无希望,你要我如何给你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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