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可惜一溪明月,莫叫踏碎琼瑶(1 / 2)
太子府,正屋。
修溦穿家常的淡紫色裙装,肩上披狐毛披肩。眉头紧锁的坐在正中的椅子上。面前跪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男子中年光景,粗布棉衣一副朴实模样。女子亦四十左右,穿着保养都不错,此时却是神色紧张眼神游移。修溦身旁站着一神情恭敬的男子,精瘦干练。
凝重的气氛弥漫整间屋子。修溦略作思量后问向身边的男子,眼睛却没有离开跪在地上的人。
“名穆,你说他是地杀的四十二分堂堂主?”
“是。”名穆只说了一个字,铁嘴之名果然属实。修家数代皆为军将之家,门生家将能人辈出,年轻一辈之中以三杰为最优,分别是冷面长水,铁嘴名穆,无情段宣。其中名穆以寡言谨慎闻名,负责处理府内外琐事事无巨细。
修溦道:“你可知他是百年字号如意轩的张掌柜,我自小用的就是他家的胭脂水粉?”
“属下自然知道。”名穆转向跪在地上的男子,冷冷的命令道:“自己说。”
张掌柜抬起头,修溦发现那张看了十几年的憨厚的脸此刻竟然有些陌生,眼神中凌厉的冰冷是杀手特有的。他说:“我确是地杀分堂堂主,负责收集消息情报,如意轩掌柜的身份不过是用来掩饰方便行事,此番落入尔等手中依地杀规矩本该自尽,可……”说到这竟然哽咽失声,看着名穆道:“望你信守承诺。”
“名穆说一不二。”
修溦道:“关于凤悻红的指证可有凭据?”
张掌柜道:“地杀规矩本是不问主顾是何人的,但那红衣女子过于傲慢有恃无恐了,便遣了下属跟去,眼见她进了太子府,细问下才知是凤家千金,当今太子侧妃凤悻红。”
修溦问道:“可有切实的证据?”
张掌柜似笑非笑道:“若是太子妃买凶杀人是否会留下证据待他人指证之用?”
“放肆。”名穆喝道。
修溦打量着跪着的妇人,道:“周妈别来无恙吧?”
周妈惶恐道:“烦劳太子妃挂念,老奴一切安好。”
修溦道:“卿书的死是修溦有负所托,没有照料得到,还请周妈放宽心。”
周妈似乎更加慌乱,急急的说:“太子妃严重了,是卿书命不好……”
“哦?”修溦挑眉道。
周妈自觉失言,脸憋得通红,支支吾吾的半响不语。
名穆道:“卿书分侍二主就此送命当然怨不得别人。”
周妈闻言立刻俯身磕头,头撞在理石的地面上“嘣嘣”作响,哭腔道:“太子妃恕罪,太子妃恕罪。”
修溦面色冷然道:“把事情说清楚。”
呆跪半响后,周妈方才稳住情绪,拧了把鼻涕道:“这事本不怪卿书,怪我和她爹。她在这府里看人脸色的过活,我和她爹却在外面染上了赌博的毛病,一来二往输了好些钱。我们本来就是贫苦的家,仗着卿书在太子府做事的这点身份向街坊借了钱想翻本,却……”
“却血本无归吧。”名穆冷声道。心里暗想,这本就是凤家设好的局,又怎么会让你在赌桌上占得半分便宜呢。
“大人说的是。债主追上门来,凶神恶煞的说要烧房子,卿书的工钱早就没了,她也四处借了,却还是不够。那帮人天天来生事,家里能摔能砸的东西是一个不剩,把我们老两口吓得好些天不敢出门,家里没吃的了就喝凉水。街坊邻居怕了我们家,亲戚朋友也避而远之,没有人会借我们钱。”周妈抹了把泪,神情稍缓接着说:“我们死的心都有了,却在这时有人帮我们还了银子,也没留个名字。经过这件事后我们老两口是彻底醒悟了,更加想要感谢没露面的恩公。机缘巧合下让我们得知,是太子府的凤妃差人帮我们还了债。我们也是知恩图报的人,所以……”
原来如此。修溦暗想,似乎真是有段时间卿书心神不宁的,自己却没有在意反倒是凤悻红留心了。本以为她凤悻红只是被宠坏了丫头恃宠称骄而已,却不料心机不浅,自己处处疼这她让着她,她却暗地里处心积虑的算计自己……修溦一阵心酸,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得到浞飏全部的爱,不由苦笑,如今的浞飏心思哪还有半点在自己身上,他甚至怀疑是她暗下毒手对付他心爱的女人——泫汶。泫汶,令人琢磨不透的女子。姑姑说她是前世瑭姻,是来向修家复仇的,她对这没有任何证据的指证将信将疑却又希望这一切是真的,那样她与浞飏便当真不能美满相爱。修溦心惊,被自己的想法吓着了,从不曾知道自己也会有这样黑暗恶毒的一面。
“太子妃以为此事该怎么做?”名穆问道。
修溦回过神,打量着跪在地上的二人,缓缓问道:“此事还有什么人知道?”
“只有太子妃和属下,属下以为此事您该第一个得知,是以还没有告知元帅和少主。”
“那就先不要说了。这件事交给我吧。”
“是。那这二人如何处置?”
“先交给你看管,需要的时候自会向你要人。”
夜。北风呼啸,星幕暗陈。四野的冷风凛冽中透着彻骨的冰冷,满树冰霜一地苍茫。屋檐上倒挂着晶莹的冰柱,依稀可见丝丝文脉婉转曲回游走在棱柱之间,就那么一片片大大小小的排着,自远处看去一片澄净欲滴夜色中更显剔透。
太子府,偏房。
凤悻红红衣鲜艳光彩琉璃,灯光下更显娇媚。她面带笑容的亲手端了碗茶递给修溦,笑道:“姐姐,这么晚,天又凉,你有吩咐叫我一声就行,何必亲自过来。”
修溦低头抿了口茶,半张脸隐在茶碗里不见神色,只听声音低低的道:“我是怕叫不动你了。”
凤悻红眉头一皱但转瞬即逝,依然笑得了无心机,天真烂漫,似没有察觉修溦言语中的不妥。“爷方才差人送来的糖炒栗子,这会还热着,拿来给姐姐尝尝?”
修溦放下茶碗,“噔”的一声在静寂的夜里分外响亮。
凤悻红顿觉修溦今日反常,心里诧异,面上却平静无澜依旧是陪着笑脸的立在一旁。
片刻,修溦道:“你这幅天真的面具带久了还认得出原来的自己吗?”
凤悻红急忙道:“姐姐说的是什么意思,悻红听不明白。”
修溦冷哼道:“不明白,你给周妈送去五百两银子的时候明不明白?你花三千两黄金买凶刺杀泫汶意欲嫁祸给我的时候明不明白。”说罢,站起身同凤悻红对视,两双美目俱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对方。
凤悻红觉得今日的修溦怕是气极了,哪里还有平时温婉宽厚的模样,瞪着自己的眼睛里风云翻涌气势逼人。辩白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转念一想,就是修溦又怎会轻信,这般兴师问罪的样子怕是已经不会再信自己了。
修溦见凤悻红不语,冷笑道:“怎么?”心想凤悻红定是怕了,警告的目的就已经达到。
却不料眼神流转间凤悻红神色已变,凤目斜睨满是不屑,嘴角轻扬竟似嘲笑。
修溦略一失神,却听凤悻红道:“姐姐怕是唬我吧,姐姐得顾及人言可畏,得保全太子府声名,得思量我凤家实力。这一身的包袱姐姐能耐我何?”
修溦一惊,断然想不到这番话这种表情会出现在平时粘着她讨好她的凤悻红身上,可气的是她竟然如此熟知她的脾性,这么多年来自己却浑然不知身边隐着的利刃。急气攻心身子微微,却依然昂着头声音平静的道:“若是我告诉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