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不可(2 / 2)
俞铮轻轻抬起江幼棠久不见阳光的苍白的脸,骨节分明的手指摸索她过分瘦弱的下颚,深邃的双眸里仿佛浸了一团散不开的墨,偏执而可怖,与曾经的清雅俊秀判若两人,“你许久没叫我小师兄了,幼棠。”
江幼棠的睫毛轻颤,像被折去的蝴蝶的羽翼,投在眼下的阴影衬得人愈加憔悴,等了很久,却再也没有一声话语。
打那以后,俞铮几乎不再听到江幼棠开口跟他说话了,他想了很多办法哄小姑娘开心,哄她与他说话,却无济于事。成堆的蜜饯果子和她最喜欢的板栗糕,江幼棠没有吃一口,她只是一日,一日地消瘦下去,蜷在软蹋里,安安静静,像一只命不久矣的病猫儿。
直到三师兄再次想来带走江幼棠,俞铮放他潜入了江幼棠的屋里,在江幼棠的面前敲碎了他的右膝。
“...不要!不要!”她已经很久没发出过声音了,从前清甜的嗓音变得嘶哑破碎,像一把断了弦的琵琶,幽咽冷涩,“放过他,放过他...三师兄...”江幼棠已形销骨立,她甚至爬不到三师兄身边,无法保护他。
小姑娘痛彻心扉,无助绝望地流泪,最疼爱她呵护她的人已经成了她的噩梦。她曾以为她的眼泪已流尽了,在隐贤山庄被大火烧烬的夜晚,在她目睹爹爹被自己最心爱的小师兄一剑刺进胸膛的那刻。
江幼棠也问过俞铮为什么,在他将人杀尽,硬生生将自己从爹爹的身边拖走,塞进自己怀里要强行把她带离她从出生到长大,从充满幸福到流尽血泪的,生她养她的山庄的时候。
“幼棠,”俞铮的脸上,发上,衣上都是温热的血,他的面却是冷的,一位英俊的公子便成了浴血的罗刹,不带一丝温度。浓郁的血腥味包裹了江幼棠,“最强的剑法,我必须得到它。”
江幼棠感到周身寒冷,如同瞬间掉进了刺骨的冰窟,“...所以,要杀了爹爹?”
“还有幼棠。”俞铮却笑了,温柔地,轻轻地抚摸江幼棠的发梢,染血的修长指节绕上少女的如墨的发丝,诡异的和谐与深情。他看着她盈满泪水的眼睛,纯黑的眼眸里是不再压抑的肆意疯长癫狂和占有欲。
从此她便属于他一人,不再能离开他的身边。
俞铮还是放走了三师兄,一如当年放了他。江幼棠终究屈服了,她望向他的眼睛,毫无血色的嘴唇上下启合,她说,“小师兄,放过他。”
隐贤山庄消失的第二年,俞铮坐稳了武林盟主之位,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法很有当年名扬天下的江大侠的神韵。
隐贤山庄消失的第三年,曾经鹤骨松姿的三师兄成了治不了的残废,疯了。
隐贤山庄消失的第四年,武林上不少赫赫有名的前辈悄无声息地被抹杀在夜里。听说这些前辈当年为了围剿魔道,在雪夜攻上总坛,却将附近无辜村落一同血洗,那个地方似乎叫俞家村。
隐贤山庄消失的第五年,俞盟主寻遍天下名医,而医者却说,心病无药可医。
江幼棠不在了。
俞盟主于同年不辞而别,杳无踪迹。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曾经的隐贤山庄脚下多了一处破财草屋,里面住着一个形容枯槁的男人。一贫如洗的屋子,只有桌上总是垒满蜜饯果子,尤其是数不清的板栗糕。那个男人每日躺在床上,都能看见一个娇俏天真,雪团子似的小姑娘,用又软又糯的声音问他。
“小师兄,你吃不吃板栗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