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我跟你走(1 / 2)
两个曾经有嫌隙,也并不亲密的女子在满院白幡之中遥遥对视,一个站着,一个跪着。
长风拂过白幡,布条发出被风吹过时的溥溥清响。
顾怜幽白衣蹁跹,江竹喧额上系着的白布条尾在脑后随风轻扬,眸中泪光闪烁。
江竹喧撑着蒲团起了身,背后是满堂牌位,面对顾怜幽,俯身缓缓一拜。
有多少心绪翻涌,都已在不言中。
世态炎凉,才看得清人心,如今众人害怕和齐国公府扯上关系,牵连到自己,受到齐国公府仇人的报复,无人敢明地里帮她,往后下葬宴祭,更是不知会是如何凄凉之景。顾怜幽却是反其道而行之。
直到今日,她才真正懂结交在相知,骨肉何必亲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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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馀清翻着册子,却忽然看见了一页记载之中夹着的布样与那衣角一模一样,他连忙抬眸望去。
四月十七,东宫所嘱。
东宫?是太子殿下吩咐所织?
但记载之中的样式明明就是女子衣裙,太子殿下不可能穿女子衣裳…
但曲馀清看着那条裙子,却总觉得在哪里看过。
侯府上偶然一见的回忆刹那间涌入脑海,曲馀清握着衣角的手不由自主一僵。
之前太子青睐顾氏女,上京皆知。
所以不可能是他看错了。
胡凛清拿着伞从外面回来,见曲馀清坐在案前发呆,随口道:“曲兄可寻到了疑犯?”
曲馀清僵硬地将头转过来,看向胡凛清:“胡右平,恐怕,你老师要有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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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怜幽祭拜上香,江竹喧就在一旁看着满堂牌位,心中悲怆。
顾怜幽的声音不高,却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角落,每块牌位都能听到:“齐国公府开国元勋,征西北,讨匈奴,百年望族,满门忠烈,今日遭此劫难,是国难,晚辈顾怜幽代长妧顾氏,陇西楚氏拜别诸先,诸先,来世长乐无极。”
她双手交叠,长长再拜。
是当年百官送别数个世家大族时所行之礼,天下不宁,战乱丛生,百官常常祭奠自己又离世的同僚。
顾怜幽起身,与江竹喧对视一眼,却没有再多说。
江竹喧遥遥将她送出了国公府,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才收回目光,回到空空荡荡的灵堂之中。
顾怜幽回到顾府已是傍晚,她没什么力气吃饭,让下人打了水直接沐浴。
闭上眼在蒸腾的雾气中放空了所有想法,一切都抛在脑后。
竹心轻声道:“小姐,江南水患果真如您所料,但咱们准备的东西都没用上,官府比咱们还快。”
顾怜幽缓缓睁开眼睛:“官府?”
那就是昼玉提前准备了。
她转念一想,忽而又道:“官府插手了,那损失呢?可有人命受祸?”
竹心回忆道:“无一人伤亡,但房子都被冲散了,幸好官府早已准备好了给难民居住的地方,不过也没有白养他们,很快安排了劳作,让他们适应邻县的劳作赚钱方式,虽然没了土地,但造船编竹篓也能靠自己吃上饭。”
顾怜幽不自觉心上微动。
上辈子这场水患死伤过千。
竹心隔着屏风,小心翼翼道:“小姐,您怎么知道江南会有水患?”
小姐一个月前就忽然开始准备,未免太神了。
顾怜幽闭上眼:“猜的,有备无患而已,你先出去吧,我想自己待会儿。”
竹心没应,但是关上门出去了,关门的声音轻轻响起,顾怜幽起身穿上里衣。
绕出屏风,居然见昼玉拿着她的簪子坐在床边。
一袭素衣如画,劲瘦的腰上系着之前顾怜幽给他系过的宫绦,只是系得轻浮,穗子长长垂在两边,一张脸潋滟清华,比之前见他那次气色要好一些,又回到那幅君子无暇的模样。
一见这张脸,也能相信大周贵女们前仆后继要嫁给他,不是没有道理的。
此刻他垂着眸,指腹轻轻摩挲过她的簪子,在光里映出一道修长剪影,轮廓挺拔俊美,犹如一幅画,挺拔的鼻梁,起伏的眉骨与额头,烛火撒在他玉白的侧脸上无端的暧昧。
顾怜幽随手系着衣带:“你有事?”
昼玉轻轻抬起眼皮,声音徐徐:“顾怜幽,我做好选择了。”
顾怜幽系衣带的动作一滞。
可他的眼眸如此温柔,荡漾的烛光像是心火,温柔看着人的时候,让人难以招架。
顾怜幽有些滞涩地开口道:“你决定了什么?”
昼玉轻轻将她的簪子搁在桌上,起身向她走来,身影高大,在她面前落拓下一片阴影,下一刻昼玉却是弯身直接把她抱了起来,拔步把她抱到床上。
顾怜幽的心无来由跳得有些快。
昼玉轻轻卧在她的枕头上,侧首专注地看着她:“我跟你走,但不要让别的男人代替我。”
他的眼睛太温柔,这双年轻又如神祗的圣人眸,含着春情如坠落凡尘,甘愿沦为众生。
顾怜幽几乎有些承受不住那双眼的暧昧与旖旎。
昼玉的手托在她面庞上,轻轻抚摸她:“顾怜幽,没有你我会死的。”
有酥麻从脊柱窜入四肢百骸,顾怜幽不自觉地浑身发软。
他微微起身,却倾身吻了她的唇,仅仅浅尝辄止,便单手撑在她身侧,以上位的姿态看着她,眼眸温润:“别再抛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