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栖如花(1 / 2)
栖如愠怒道:“你嘴上说着臣服,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可你私下里却偷走了梅君的名签,妄图培养自己的势力,这就是你所谓死谏的忠心吗!”
顾怜幽猛然抬起了头:“臣难道不能有自己的势力吗?”
她掷地有声道:“太子的东宫,除了我又还有谁进得去?您倒是有梅君的名签,可您能联络上她吗?敢在宫里发号施令吗?”
栖如握紧手掌。
顾怜幽一字一句道:“您不敢对吧,我敢!”
“您会怀疑臣女的忠心,无疑是还不懂帝术,如此,如何能坐稳皇位?”
栖如的脸气得煞白,却对她的话生了好奇:“今日本宫就让你说个够,说完这些遗言,你没有机会再把这些话带出这座宫殿了。”
暗卫现身,拔刀立在顾怜幽附近,顾怜幽眼睛被刀的寒光一闪,愈发冷冽:“千岁,这世上的忠臣,不是各个都干干净净的,尤其在皇帝眼里,忠臣绝对不是为了那些为了百姓呕心沥血,两袖清风的人,恰恰相反,皇帝眼里的忠臣,多数都有贪污受贿,只不过他们没有敢动到皇帝手上,你知道为什么吗?”
栖如只是盯着她,没有说话。
顾怜幽言辞果断:“因为忠臣不是耿介忠直的父母官,而是皇帝用狗链拴在门口的一条狗,皇帝让它冲哪叫就冲哪叫,如果有一天它不听话了,皇帝可以用这根狗链紧紧地勒死这只狗。”
她忽然露出诡异又疯癫的笑意:“您知道这条狗链是什么吗?”
她扶着台阶站了起来,盯着栖如的眼睛,笑意越来越大,嘴角向上的时候越发骇人而诡异,清丽的面孔此刻像一个容色绝美的女鬼。
“我告诉您,是他们贪过的污,受过的贿,是他们犯过的错误,只有把这根狗链攥在手里了,这条狗才能真正听话。”
她扑到栖如面前,放肆地大笑起来:“现在,臣女把这根狗链交到了您手里,您应该对我感到信任啊!”
暗卫又是拔刀出鞘几分,顾怜幽却是丝毫无惧,笑意反而越来越疯魔:“我握着梅君,往后您登基了,就可以用这条狗链拽住我,说我私通废太子,有意谋反,到时候,您还不是想怎么处置我就怎么处置我?我还敢不听您的吗?“
单薄的夏衫衣袖滑落,露出了那朵艳丽的洛神花图案。
栖如面对着顾怜幽的大笑,瞋目切齿道:“顾怜幽,你疯了。”
顾怜幽却缓缓收起了笑:“是,臣女是疯了,难道不是您把臣女逼疯的麽?大周疆土何其珍贵,您就竟然为了内乱而拱手送人,绝非明君之举,您不听臣女死谏没关系,臣女猜到了,所以斩断了您和西晁合作的可能。”
栖如的面色冷下来:“够了。”
顾怜幽也荒唐地冷笑:“够了?您要动手了是不是?”
她抬手擦拭刚刚的眼泪,大义赴死道:“您动手吧。”
袖子滑落,她擦拭眼泪的时候,印记完全暴露在了栖如面前。
栖如余光中看见她的手臂,瞳孔陡然放大,在刹那的凝滞间,抛弃了争执,紧紧抓住了顾怜幽的手臂,像快溺死的人一样急切:“你这个印记是从何而来?“
顾怜幽似乎是觉得可笑,笑得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然而她受了刺激疯癫时的样子时,那双柳叶眸却诡美得惊人:“您说这个?这是胎记,我记事起就有,它同时代表忧愁和幸福,千岁,您说这个胎记是不是很好?”
栖如看着这个和那幅洛神图上一模一样的图案,手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比起月慜那枚模糊不清的,这个更像是某种烙印而非胎记,清晰得笔笔可见,没有一处不清楚。
几乎每一个她的心腹都说过,月慜小姐长得一点都不像李谦将军,手上的印记也模糊,是否真为李谦将军遗孤。
栖如素来对那些人的话都是呵斥,可今日,她对上顾怜幽那双清华潋滟的柳叶眸,恰如李谦那双眼,若有似无的真相在一瞬间开天辟地击中了她,闪电在她的脊骨中震荡。
面对栖如如遭雷击的表情,顾怜幽却笑着抽出自己的手,笑着往后退:“您也不用费心动手,既然千岁想我死,我自己来。”
她看向暗卫的刀,说着就要撞到暗卫的刀上去。
千钧一发之际,栖如魂不附体地冲下来拽住她:“不要!”
顾怜幽被拽得一个踉跄,栖如的手背被刀划出一道血痕,吓得暗卫立刻收了刀。
栖如的心慌乱不已,如果月慜只是恰好生了肖似洛神花的胎记,被她错找,而李慜另有其人…
栖如紧紧盯着顾怜幽腕下三寸那朵洛神花,眼睛竟变得通红。
顾怜幽踉跄摔在地上,似乎余惊未定般大口喘息着。
栖如却声音轻颤,想办法想把顾怜幽安抚下来:“你要把堂溪梅变成自己人,不就是想培养自己的势力吗?”
栖如蹲下来,握着她的肩膀,更咽道:“不用培养,待我登基之后,封你为皇太女,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顾怜幽眉头紧皱地盯着她,然而栖如的眼却渐渐蓄起泪花:“是我对不起你。”
顾怜幽却冷笑一声,别开了脸不看她,清泪顺着面庞而落:“对不起我?我在教坊司等着你来找我的时候,等到的却是烈华郡主,我那时都已经三岁了,我什么都记得,我记得爹说会有一个叫栖如的女人来找我手上这朵栖如花,可是我等了这么久,你都没有来。”
栖如的心猛然一震。
栖如花,这是李谦对洛神花的叫法。
顾怜幽转过头来看她,清丽的柳叶眸中尽是泪水,眼睛通红地质问她:“我来找你,可你对我做了什么?你认出我来了吗?你把一个毫无干系的人当成我养着,对我却是喊打喊杀,这就是爹说的会护我周全,带我回家吗?”
栖如泪眼模糊,跪下来抱住了顾怜幽:“是娘错了!”
顾怜幽一僵。
栖如却哭得泣不成声,捧着她的脸:“是娘错了…”
顾怜幽红着眼质问:“我的眼睛和他难道不像吗?为什么你一点都认不出我来,你是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烈华郡主死了,无人护我,嫡母想害我,我已是走投无路来投靠你,你却想我死,我想你既然认不出我来,死了也罢了,我死了又如何,总归你都不会伤心!”
栖如声泪俱下,终于明白顾怜幽赴死时为何如此绝望又疯癫地大笑。
是心如死灰,是万念俱寂,觉得自己可悲又可笑。
唯一以为可依靠之人,却是要杀自己的人。
栖如捧着她的脸,已是恨不得心肺俱裂以偿多年之过:“都怪我,都怪我…我以后一定不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你想嫁云薄就嫁,娘给你十里红妆,你不想和西晁结盟,我再不和他们有任何往来。”
她怎么会怀疑怜幽的忠心?
怜幽明明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不会背叛她的人。
可她都做了什么?她对李谦的女儿喊打喊杀,强押她来,说要让她走不出这座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