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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初入北淳风波起,孤林险境两相逢(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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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荷叶,色苍苍,老柄风摇荡。减了清香,越添黄。都因昨夜一场霜,寂寞在秋江上——刘秉忠

第一回初入北淳风波起,孤林险境两相逢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1,一番风雨,涉水三千,曼青国出嫁的花船已在一望无垠的海上行了五日五夜,眼看着就要进入北淳国界了。

此刻,被阳光照射着的北域海面波光鳞寻,泛着微黄金光,亮如星辰,绚烂无比,一群群海雁压低着身子从海面掠过,低得可以看清它们身上每一根栗色的绒毛。

海风此时停歇下来,海面一时沉静安然。

置身船头有一愁容的妙龄少女,被装扮得喜庆奢华,额间悬波斯血红水滴玉坠,正髻上挽八宝步摇凤冠,两侧副髻簪一双金丝云珠祖母绿玉流苏钗,珠翠满头虽不算稀世之珍,却着实价值不菲。

惊怕躁动全盘占据那少女沄纚1心头,她若有如拂着胸前红绸细辫,抬眼遥望那海天交接云烟处隐隐可现的墨绿远山,愁眉不展。

远处,一片芭蕉林渐渐映入眼帘,层层叠绿,苍翠欲滴。

几个怕有她闪失寸步不离的婆子讨好安抚道:“曹姑娘真是好福气啊!寻得如意郎君!”

沄纚闻言长叹一声,她早就听说北淳一族虽然贵为王嗣,可将野蛮之邦劣态深刻于骨子,分毫无贵族之相,更是早已耳闻那庆王北淳弦是个相貌丑陋,心肠歹毒,纵情宣淫之徒。嫁给他,如同一头栽进了地狱。

厚重的脂粉难掩沄纚惊怕颓废的面容,此刻早已如行尸走肉。比似丹青旧玉颜,又越添愁眉泪眼,再美皆是讽刺。她暗暗祈求此番千万不要被那庆王给看上,若不然便生不如死。

“沄纚姑娘,前面就要到北淳国了。”丫头纆儿上前小心翼翼嗫嚅道。

沄纚身子一颤,“就,就到了。”话毕,眉头紧锁,一语不发。

看着沄纚神色沉寂,纆儿不再吱声,一时海面只剩船桨推开水面的声音。

这一分别便和家乡天各一方,这辈子再回不去了,沄纚愁绪翻涌,不禁想起从前在闺阁时总爱逞高好胜的情景,那时男儿能做的,她绝不甘示弱。总恨自己生来不是男儿身,恨自己不能出去建功立业,仿佛仍是昨天的光景,而如今,却一头栽了出去。

谁叫娘家的男丁从不作为?只知寻欢纵想淫乐,曹父被朝中奸佞告倒,除了立罪戴功僵桃代李替曼青国公主之身换回战败被北淳国所俘的朝中王爷,家族已绞尽脑汁别无他法。

分骨肉,保家园。往后,唯有各自珍重。

海面此时的天空描着几抹不易瞧见的浅色藕红,一片片镀金嵌玉的云朵轻柔低垂丝丝缕缕漂浮在半空。宽广辽阔的海上天景,让沄纚暂时忘掉了心里的惶恐,抬起头,霞光映上她的脸颊,沉静舒服在脸颊短暂掠过,她哑然苦笑,触手抚摸那耀眼霁霞,吝细如金,这样的美好还能有多少?怕是再也不能了。

就在此时,远远嗅到一股海腥味,刹那间,海水翻涌四溅,八九个黑衣人从船底一越而起。

沄纚还未定神过来便随着花船剧烈摇晃重重跌倒在船板上,耳旁才闻见刀剑杂乱声,鼻尖触到浓浓血腥之味,沄纚仰起头来,定睛一看,方才陪在身边的老嬷嬷早已倒在不远处的血泊之中。

沄纚心内慌乱至极,挣扎着爬两条瞬间失去知觉的笨重双腿,连滚带爬的进了船舱。

船上的侍卫闻声而来纷纷拔出弯刀与黑衣人厮杀交战起来。

“有海匪。”侍卫边抵挡边朝花船后头求援,不一会后头的另外一支侍卫队从两侧往船头赶去。

海匪进攻更甚,护卫们才抵御了一会儿便死伤大半。海匪目的明确,一面杀人,一面抢夺花船上的陪嫁珍宝坏。

沄纚趁乱和纆儿跌撞着好容易爬进船舱,撞上闻声而来侍女绯儿,来不及和绯儿细话,沄纚便拉着二人,往船舱内的案桌下钻去。

外头厮杀声越近,沄纚三人面面相觑,从船舱板缝向外看去,已是惨绝人寰,血肉模糊一片。

此番情景更教沄纚等人把心踹到了嗓子眼,三人心内明了,这一帮海匪来者不善,敌意明显,这样等着必是一死。

情形越来不利,看着丫头们吓得小脸刹白,沄纚缓过神镇静下来,从喉头挤出微声向丫头们道:“不要怕,不要怕,我们想想办法,躲在这里不是长久之策。”说着她起身环顾了船舱,却没见无隐秘可藏之处,她站起身来扶着船面跌跄向船窗外看去,窗外不远处此时有一只小船,绳索系在花船的齿沿上,看到这船,沄纚突然想到了活路了,这小船必是刚刚海匪们的船,他们偷潜船而来想是留做撤退之用,真是太好了!

外头厮杀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海风又复凶猛,船只颠簸更甚,此时海水直往甲板和船舱里灌。

“怎么办?姑娘,我们该怎么办?”绯儿哭道:“难道我们今天都要死在这里吗?”

主意已有,沄纚忙道:“不要怕,我们去那里。”说罢指向船外的小船。

侍女纆儿、绯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海面上正飘摇颠簸着一艘小船。只是,船舱外海面上的小船虽然距离并不远,但对于不通水性的人来说,只要不留神掉进水里,也是难逃这一死。

如此,三人都有些犹豫不决。

纆儿一向精灵胆大,她明白过来,也不及细想道:“横死竖死都是死,我先跳给姑娘探路。”她说罢眼一闭,心一横爬上船舱的窗沿上朝着那小船跳下去。不偏不倚,老天保佑,刚好跳进了小船内,只是纆儿膝盖磕到甲板疼得她直捂住嘴。

“太好了,太好了”绯儿惊喜道。

沄纚把头饰衣物尽数卸下,绯儿扶她爬站到船窗口上,她探了探身子,又深吸了一口气便闭眼跳了下去,准确的跳进了小船,只是这一跳来不及站稳,她的膝盖磕到了船板上,手也被蹭破了一大块皮,冷汗如雨,痛难自抑,好在理智压抑,沄纚只得死死地咬住嘴唇,没有哼出半点声音。

绯儿也闭着眼睛朝船舱窗外的小船跳去,眼看着她已跳进小船,只是脚尖偏塌到了小船边沿,脚底打了滑顺着船沿脚滑进了海里,庆幸的是她双手紧紧的抓着船沿,沄纚忙和纆儿用尽了全力将她拉到了船上。

费了九年二虎之力,三人总算是有惊无险。

沄纚忙从腰间取出一把精巧玲珑的匕首,这匕首是她偷留作将来了结性命之用的,现如今还不到那个时候便派上了用场,她抽开盖匣锋利的刀刃朝小船绳索划去,绳索瞬间断了。

海上刮起了北风,小船在海上一番旋乱,海水掀起老高,把晃荡在小船上的主仆三人吹刮向远处的芭蕉林而去。

海匪杀到船舱,看到这幕,想追已然来不急。

北淳海域,花船不远处有一艘大船正朝花船急驶过来,白色帆旗上黑色的北淳二字清晰可见,海匪们见状正准备闻风而逃,这大船他们当然认识,这可是北淳国的船,五国十邦最惹不得的船。

北淳大船上的白衣公子眼疾手快,不等海匪逃走,一声令下:“放箭”。

数十位弓箭手拉弓发箭,一时箭如雨下。

这下令的白衣公子乃是北淳国敏女君次子靖王。

不一会儿,花船上的海匪几乎一一被利箭刺中,一瞬间海匪死伤大半。

靖王抬手道:“抓活的。”

“是。”几位高手随机纵身一跃,登入花船与海匪打斗,不过几招便活擒了两人,绑跪道靖王面前。

“先带回去严加看管,随后本王要亲自审问。”说完,靖王随即立刻起身朝芭蕉林赶去。

沄纚主仆三人颠簸在冰冷的海水中,总算顺着大风很快哐啷到了芭蕉林。

沄纚晕沉沉地从船上下来,未经水性,从大门不出的她心口堵得慌,才拍打间“哇”的一声,将腹中海水皆呕吐了出来。

好一会才缓过劲来,只是这一折腾她的面色更是惨白。

侍女们一起把船推到了海里,绯儿因体力不支晕了过去,沄纚只得和纆儿找到一个小山洞,将她拖了进去。

纆儿埋怨道:“这该死的蹄子,尽添麻烦。”

沄纚道:“如今我们三人身处异国他乡,人生地不熟之处,唯有彼此可依,万不可再生出这些毫无用处的埋怨之言来。”

纆儿心内感动,频频颔首。

虽是四月的春天,却也出奇的冷,冰冷的海水将衣衫侵得湿皱皱贴在身上,海风拂过,寒意刺骨,沄纚直打哆嗦,反正无人,索性把重重地衣衫头饰都一一解尽,只剩一身杏色单衣,她将青丝尽泄身后,如出水芙蓉,清润纯和。

这芭蕉林里柴枝少得可怜,沄纚和纆儿只得商量分头在芭蕉林捡些柴枝来生火烘烤衣物。

沄纚往南而去,在地上拾够一小捆干枯的乔木,正准备回去小石洞,隐约听到一阵刀剑之声,疑惑重重,遂压低身子顺着那声音摸去。

她小心翼翼爬到一座险坡上探出头望去,山腰上此时居然有两位身高马大的蒙面男人正在打斗,那山岭不远处烽火缭绕,一片焦土,还有两队人马正在交战。

沄纚正好奇岭上蒙面黑衫男和银衫男身份,还来不及细想,眨眼之间,便见那其中一银灰衫男人侧身一越把另一个蒙面黑衫男人踢倒在地已占上风,黑衣男人瞬间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见面前男人受伤,银衫男人麻痹大意起来,他朝着黑衫男人走过去,想看看他死了没有?

兵不厌诈,突然,黑衫男人猛地爬起从衣袖里放一只毒镖,那毒镖遽然划破银灰衫男人的臂袖,瞬间鲜血四溅。速度之快,沄纚未及看清。

银衫男已中毒镖,倒地喘息,。

蒙面黑衫男凶狠目光中闪着得意神色,缓缓朝银衫男逼近,黑衫男人趁势用拿剑朝银衫男劈过去,银衫男人竭尽全力支撑起身体横剑抵挡,因伤势过重银衫男人很快体力不敌,转眼便被黑衫男人逼得退到山尖边缘。

山尖头被开春雨水长期侵湿的泥土一下承不住这两壮硕的身形,猛然哄塌下去,黑衫男人越身后退,胁肩谄笑看着银衫男子随着哄塌的山头坠落而下。

银衫男子不偏不倚偏偏跌落在沄纚的脚边,沄纚忙捂住口鼻,蜷着身子大气也不敢出。

繁茂的芭蕉林将银衫男子身子严严实实的遮挡住,不等山岭上黑衫男人越身而下细细找寻,天空西面飘起了暗黑色狼烟,这是他的同党暗号,他身处高处,很容易就看到了不远处靖王的援军正朝着蕉林而来,忙纵身一越,迅速离去。

靖王的船朝芭蕉林急驶去,很快登上芭蕉林,北淳援军到来,势如破竹,不一会击退了黑衣人军队。北淳国的手段他们早已有所耳闻,这些黑衣军队一时士气全无,就算活着逃了出去的下场也比死会更加惨烈一百倍,战败而逃者皆被首领处以极刑,连累家人。于是他们求生意志全无,不等靖王下令活抓,一一决绝的脖子一挺,长剑抹脖,鲜红一地。

靖王的随从鬼血伸手一一探向几个黑衣人,气息全无。

靖王作罢乃问:“我王兄呢?”

一众人道:“方才庆王爷追黑衣首领,往芭蕉岭崖上去了。”

靖王大感不妙,忙带领众人朝芭蕉林崖上急进。

那银衫男人跌落至芭蕉叶中,奄奄一息,沄纚不知他是好是坏?正犹豫着要不要救下他,但想到人命关天,岂能见死不救?此时黑衣人已离去,沄纚放下心来忙爬到旁边的芭蕉林的蕉叶下,正要靠近银杉男人时,想到曼青礼节,女子不允许如此近距离见陌生男子的。

于是,她从裙间扯下一块纱布把自己的脸蒙住,如此放下心来,遂压着身子爬到蕉叶下,用尽全力得将银杉男子扶坐起来。

一张颜如冠玉,气宇不凡的俊脸映入她的眼帘。

这男人束着微微卷曲的长发,身着银灰色长袍披风,剑眉星眸,轮廓分明。腰带上镶嵌了三颗方形白玉,左边腰间悬挂着一枚紫色的蜷龙玉石坠,右腰间佩着一把金鞘弯匕首,一看这身装扮沄纚猜知此人身份一定不俗。

有风拂过,银衫男人身体随之散发出奇异又倍感温暖的奇香。

沄纚楞了片刻,便温声道:“醒醒……”见银衫男人丝毫没有反应,她又费尽全力把他拖到几步远的山凹下。

被这么用力的拖动,银杉男人突然混混沌沌的微醒过来,还没来及睁开眼,一阵淡淡的杏花清香随着空气轻轻的拂到他的鼻尖,他缓缓的微耷着眼,突然看到眼前,好像有一银装素裹的女子,迷离恍惚看着这一张蒙住杏色轻纱的脸,一弯眉如青黛下神采飞扬的双眼亮如星辰,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在身后倾泄如墨。

男人猛然坐起身,惊愕道:“你是谁?”

他突如其来的清醒让沄纚来不及反应吓了一跳,沄纚惊尤未定对男人道:“你不要乱动,你被人打伤了,中毒了。”

银衫男人看向自己左手臂,想起了自己刚刚不慎中了毒镖,他忙用手握住伤口依旧问道:“你是谁?”

看他的手臂仍在流血,那血颜色已渐渐变成赭红,眼下包扎伤口要紧,沄纚顾不上回答,拿出自己的匕首,把身后的青丝拂至胸前,一刀下去已划断了一大缕。

男人一脸疑惑不解:“你在干什么?”

沄纚将青丝紧紧地在他手臂伤口周围小心地缠绕起来,处理好伤口才慢慢道:“伤口绑上头发,可以阻隔剧毒蔓延的速度。”说着又顺手摘了一片芭蕉叶,用手揉捏成糊,抹在银杉男子的手臂上边道:“我曾随便看过几本医书,这芭蕉叶属凉性,能清热解毒,兴许会对你的伤有帮助。”

银杉男人见沄纚并无敌意,便渐渐放下戒心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正犯难之际,沄纚踌躇间,“我......”

因身中剧毒的缘故,银衫男支持不住昏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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