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1 / 2)
晋永嘉五年,汉国嘉平元年。
八王之乱最后的胜者东海王司马越,出走项城,携带晋几乎全部中央军。八月,司马越于途中忧惧病逝。同月,汉国大将檀济绍在苦县追上这支无主的流浪部队,宁平之一战,晋中央军全军覆没。
从洛阳出逃的百姓、诸王、王公贵族,被檀济绍骑兵屠杀殆尽,尸首十余里连绵不绝,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宁平镇此后彻底荒废,沦为森森炼狱坟场,变成野犬豺狼狂欢的天堂。
檀济绍指挥匐勒一万人马与自己三万兵马合兵一处,大摇大摆的驻扎到洛阳城下。
他再也不用担心围攻洛阳时,背后遇袭。
许昌、宁平二战,檀济绍如同天际划过的一颗血色蓬星,拖着数丈之长的尾尘光耀于世,但带来的却是危冲紫宸的不祥,和北方华夏大地的惨绝人寰。
试问当今之天下,谁人还敢挫其锋芒?
俞秀松惊讶的望着跪在中间的扶光,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和女儿,问道:“这是何人?”
俞羲和起身,看了一眼虽然跪着,但挺直的肩背屹立如山,身形百折不回的人,朝着父亲道:
“父亲,这是我骑兵营的牙门将,扶光,按制领五百骑。我还有弓兵营五百人、步兵营五百人。”
她的语气里并没有太多傲气与骄矜,她只是不愿去想。平静的话语下面暗潮汹涌,一股无理由的沉重压在心头。
这是,真的要打仗了。
俞炳之一副激昂之色:“如今形势危急,我们也要抓紧打马镫,还要造鹿角车。我要去看看兵甲做的怎么样,铁甲来不及了,就依妹妹所言,做皮甲。咱们河东军队得起个响亮的名号,皮甲得髹漆,玄色的,不如就叫玄甲军吧。”
俞近之没有在意二弟的慷慨激昂,却敏锐的在她平静的语气中发现,自己这个一向放肆无忌的妹妹,好似一瞬间长大了。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安慰般的抱了一下。俞羲和将脑袋埋在大哥温暖的肩头,像个缺失安全的小动物一样磨蹭了又磨蹭。
“贾从事,你立刻筹集粮草、征发运粮民夫。青莘,你去矿山的犯人里挑选一千五百人,充实步兵营。二弟总领全军,扶光骑兵营任先锋,孔苌步兵营为殿后,青锷弓兵营于侧翼。”
俞近之想松开俞羲和,毕竟妹妹大了,自己就算是当大哥的,总抱着也不好。没想到俞羲和不肯撒手,难得的像个小女孩一样撒起娇来。
“都回去准备一下吧,尽快出征。”俞近之抬手摩挲着妹妹柔软的乌发,俞羲和却缩着脖子不抬头。
等众人都散去,俞羲和抬起头,仰着脸看向俞近之。
“大哥,我下午睡着的时候,做了个不太好的梦。”俞羲和眼睛中晶莹剔透,似乎是一汪碎琉璃,“我梦见你……受伤了,以前也梦见过的,伤的很重、很重……”
“我害怕……”她难得一见的脆弱,让俞近之心中微痛:“没事的,不要怕,哥哥会一直和你在一起。”
晋怀帝司马炽急诏天下郡县勤王,但真正来得及去的,有能力去的,愿意去的,只有河东。
天色暗昧,太白星在东方地平线升起。马上就天亮了。
河东脽上,黄河岸边,后土祠前,沃野千里。
开阔野地,三千将士集结。
他们穿着统一的青色布军装,身着髹漆玄甲,头戴兜鍪。弓兵配大弓、臂弩,每人背上的箭筒里五十支白杆铁簇箭。骑兵配长戟、马刀,马腹侧是精铁打制的马镫和雁翅环。步兵配长矛、盾牌,兵器由鹿角车携带运输,车上还堆放着部分粮草。
后面是蜿蜒的民夫队伍,他们即将为这支部队押运后勤物资。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别看只有三千人,却是步骑弓、远近攻结合,满员的披甲率,精良的武器装备。
巴掌大的河东,即便再富庶,拥盐铁之利,要掏出这样一支军队,也是不计流水般的花钱才能堆出来。
三千玄甲军将士,黑压压如一片黑色的铁板,在秋季的肃杀寒风中纹丝不动,这么多人马,竟然不闻一丝杂声。
白色的荻花芦苇,在河边的野岸上随风飘荡。
星霜褪色,晨曦微露,后土祠前的空地上,那座土垒高台边,她白马秋风一袭红衣,逆着光芒出现。
扶光立马于阵前,和将士们一起,整齐划一的看向来人。
那是他们的主公,救他们于水火,把他们凝聚在一起,一手建立了这支军队的人。
她是这只队伍的灵魂。
随着天光渐渐明亮,后土祠附近的百姓也逐渐聚拢在部队周围。他们有年老的,也有年轻的,有老妇人,也有小媳妇,有垂髫总角之儿,也有衣衫齐整有识之士。
但他们无一例外的,手里不是捧着盛满面浆的粗陶坛,就是肩上扛着装好袋的粮食。
他们的房子,是这支部队的子弟们帮着修的,他们的吃水井,是这些年轻人帮着挖的,他们的安稳日子,也是这些人守护的。
箪食壶浆,以誓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