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2 / 2)
“近之、炳之、玄之、羲儿,你们都在。”俞秀松坐在上首,手里拿着一卷手书,忧心忡忡:“皇上派人传诏,汉国檀济绍屯驻许昌,洛阳危矣,皇上令我河东郡派兵勤王。”
这消息如晴天霹雳,外面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在黑沉沉的天上如撕裂一缺,继而是轰隆隆的低沉雷声自天际滚滚而来,震得人心惊胆颤。
没有想到局势已经坏到这个份上。
死一般的寂静中,俞近之筹算片刻抬起头:“粮草,以我郡秋粮产量,可支撑三千人马。”
俞炳之拳头紧握,看着沙盘,眉头皱出一个川字:“父亲,救洛阳最近的道,是越过轵关陉,到洛阳北面的济源县。”
俞玄之道:“别看我,其他我都不会,我只会造妹妹提到的那些马镫、拒马还有战车什么的。”
俞秀松惶然环顾:“那可是匈奴铁骑,我河东郡何人堪为将领,与之死战?”
俞羲和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一个身影已经越过她迈步向前。
是扶光。他行动之间沉稳内敛,心绪并没有因为刚才几位主人围绕他的争论、或者是这危急的战事而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他走到郎主、三位郎君,和她,面前,抱拳单膝跪地:“扶光,愿为先锋!”
就让战绩来证明一切!
《后赵书·武王列传》载:“武王扶光,字长明,小字匐广,羯胡也。晋永兴中,与部族相失,亡为奴隶,于河东郡太守府为仆。永嘉五年,年十八,身长七尺五寸,弓马迅捷,勇冠当时。时晋太傅、东海王越,率洛阳之众十余万讨檀氏,薨于军,军人推太尉王衍为主,率众而欲还东海。檀氏屯许昌,洛阳空虚,帝急诏河东郡勤王,光越众而出,曰:愿为先锋。指授攻讨,所向无前。御众严整,莫敢犯者。将佐亲戚,莫不敬惮,故帝授之以车骑将军,仗以专征之任。”(注)
没有人会预料到,此后十余年间,再也没有一个将领能在他的光辉中出头,这个奴隶出身的胡人,彻底开启了他的传奇登顶之路。
项城,司马越的棺木前。
随司马越出洛阳的大批官员,几十位宗室里,属太尉王衍官衔最尊,他决定秘不发丧,准备从项城冲出,以甩掉檀济绍布在许昌、新蔡一带的军马。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檀济绍。
他命匐勒从新蔡向北压迫,同时点了伏力度和毋达务骛的精骑,从许昌向东,开始了对从项城出来的军队的追击。
其实也不用太费事,因为大军护送司马越棺木从项城开始出发,到檀济绍得到消息出兵追击,这支官、民、兵混合大军,如同平原上蠕动的一张网,缓慢地只走了八十里,挤挤挨挨来到苦县,一个叫宁平镇的小地方。
王衍是王氏高门子弟,他身居三公太尉之职,崇尚清谈,是当世之名士。但他从未当过军队的统帅,并不清楚步兵和骑兵在机动性上的天渊之别。
乌压压的铁骑从地平线那里出现,卷携着轰隆隆的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如同汹涌的黑色潮水,向着这个毫无险要遮挡的平原小镇席卷而来。
王衍惊呆了,他一生在繁华锦绣、庙堂之高,一直以为出洛阳到东海,这样的旅程便足够苦楚,从没有经历过这样活生生的大军灭顶。
在这个当口,众人已经来不及推举一名将军领兵拒敌。
无将、无帅、无战心、无斗志,一支数万人的无首的精兵,毫无阵型、毫无章法,完全组织不出抵抗的防线。
他们在匈奴骑兵的快速掩杀冲击之下,零星抵抗如螳臂当车,而随军的士人、百姓则只知四散逃跑、相互践踏。
与其说是一场战斗,倒不如说是一场单方面的射猎屠杀。
毋达务骛勾着嘴角,轻松写意的指挥骑兵将逃散的人群赶回大队里,然后远远的放箭射杀。而伏力度活动了一下碗口粗的手腕,抽出他一百斤重的巨大画戟,一刀将身侧最近的一个士人劈斩为两半。
从天明杀到天黑,尸骨堆积相践如山,王公士庶死者十余万。
此战过后,晋廷的中央军队全军覆没,完全失去对各郡县的控制力。而各郡县,如河东、并州在汉国匈奴铁骑包围之中,岌岌可危。
晋再也无力守住整个北方,亡国,只是倒计时的时间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