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留言(1 / 2)
第二天的天色比前几日都要舒朗些,天边一卷薄云,簌簌寒风从院中呼啸而过,吹动堂前屋后的冬青翠竹,分明已是寒冬,这间院子却仍旧满眼绿意。
曾晚起了个大早,想送一送即将离开的二位,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却发现,盛怀言已经走了。
而这个消息,是余清秋带给她的。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向来同盛怀言形影不离的余清秋,此番却被留在了家里。
盛怀言不在,曾晚也不必再藏着掖着,直接问道:“战场上那么凶险,他一个人能应付的来吗?”
盛静娴也点头道:“是啊是啊,虽然我也不想你去,但是我三哥哥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问完她才觉出不对,猛地一转头道:“晚姐姐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曾晚道:“都这么明显了,你们以为还能瞒得住我吗?”
盛静娴看了一眼余清秋,脸颊堆笑,试探道:“那,你没生气吧?”
曾晚好笑道:“为何会生气?”
“你不是最讨厌别人骗你吗?”盛静娴面露怯色。
曾晚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滞。
她不记得自己何时告诉过盛静娴。
不过她倒是没说错。
自从出了魏桓那事,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像个受惊的鸟儿,看谁都像在骗她,感觉身边没有一个人可以相信。
其实在来到这里之前,这个状况已经有所好转了,但“欺骗”在她这依然是一条红线,容不得触碰。
然而这一次,要不是盛静娴这么问,她几乎都没意识到,这也是一种“欺骗”。
又或者说,她意识到了,却没什么反应。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她心底隐隐地延展。
她看了看盛静娴,板起脸,道:“那你还敢骗我啊?”
盛静娴腾地一下躲到了余清秋的背后,“不是我的主意,是三哥哥不让说的!”
“是吗?”曾晚拖着长音,审视地看她。
盛静娴拼命地点头。
余清秋拼命地握紧快被她扯掉了的袖子。
曾晚噗地一声,笑了,“干嘛啊,我又不是你三哥哥,你不用像怕他一样怕我吧?逗你的。”
盛静娴松了一口气,甩了余清秋的胳膊道:“晚姐姐和三哥哥学坏了!”
曾晚一噎,无言片刻,才转而道:“说正事。清秋,他走的时候到底怎么跟你说的?”
余清秋理了理袖口,从腰间取出一封信来,“公子让我留下保护您和小姐,还有这封信,他让我交给您。”
曾晚从余清秋的手里接过信。
信是上好的宣纸,质地柔软,包浆细腻,甫一拆开,浓郁的墨香味扑鼻而来。
这还是曾晚头一次瞧见盛怀言的字。
深灰色的笔墨挥洒于泛黄的纸面之上,该紧凑之处细密,该松弛之处舒扬,状似龙飞凤舞,却又章法十足,笔力雄厚,形可追风,连贯通畅,宛若一气呵成。
捧着这封有如大家之风的墨书,曾晚眼前忽然浮现出了这样的一个场景。
夜深人静,一盏孤灯,一方书桌,一人扶袖立于桌前,执笔,挥写的动作甚是恣意,因为个子太高的缘故,他微微地弯了些腰,衣衫轻薄,勾勒出劲道的腰线。
一股没来由的热意攀上额前,她甩了甩头,开始读信的内容。
其实这封信写得并不长,交代了余清秋为何会留下,又告诉曾晚,让她别见外,该使唤就使唤,其余就是一些例行的嘘寒问暖,还有拜托曾晚帮忙照顾一下小五。
日常到,仿佛真的只是临时出趟远门。
信的最后,那苍劲有力的文字如是写道:“此去山高路远,幸得姑娘赐符予安,吾必珍之重之。虽则归期未定,然吾归心之切,愿星月驰转,早日重逢。勿念。”
最后的署名更是漂亮,单一个字也尽显潇洒狂放之感,甚至都让曾晚有些认不出来,这到底是不是他名字里的那个“生”字。
她捧着信纸,从头到尾又读了一遍,读到末尾的的“重逢”二字,不自觉便翘起了嘴角。
一抬头,却见两双眼睛滴溜溜地看着自己。
她又赶紧把嘴角撇了下来。
“我哥说什么了?”盛静娴迫不及待问道。
曾晚并不想让他们看见最后的那句话,而且她总觉得,盛怀言大概也只想给她一个人看,便整齐地将信叠好,收回信封里,才道:“就是解释了一下清秋为何要留下,其他也没什么特别的。”
盛静娴却明显不信:“不会吧?这么点事‘闷葫芦’自己也说得清楚,而且我哥从前出远门都是一声不吭就走的,从没像这样留过信,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晚姐姐你让我也看看。”
曾晚心尖微颤。
他以前,从没这样给谁留过信?
盛静娴已经伸过手来想拿那封信去,她稳着心底尚未平静的波澜,轻飘飘地一挪,掩饰道:“这次是上战场,哪能一样呢。啊对了,他确实还说了别的,就是让我好好替他照顾你这位,小妹妹。”
末了还拿指头挠了挠盛静娴的下巴。
盛静娴被她挠得直发痒,道了声:“晚姐姐!”
曾晚嘻嘻一笑,拔腿便跑。
待盛静娴反应过来,才瞪着眼睛道:“晚姐姐!你完蛋了!”
小姑娘脸颊两侧的婴儿肥还没完全消去,气鼓鼓的样子甚是可爱,挥舞着小拳头便追了上去。
至于盛怀言那封信里写了什么,早就被她抛到了脑后。
接下来的几日,余清秋十分尽职,每天都陪着曾晚待在食肆,偶尔人多的时候,他也会出手帮帮忙,每次露面总要引起几位女食客的注意,于是在盛静娴数次表达不满之后,曾晚便不让他到前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