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秋闱(2 / 2)
宋韫笑意坚定极具感染力,沈玠晃了晃神,思忖片刻,正色道:“你要我入朝为官,做你宋家的助力。”
肯定而非疑问的语气。
宋韫并不否认,“说实话,沈兄才情艳绝,可待人接物方面实在欠缺。要让沈兄成为得力重臣,前途尚远。但曾有人告诉我,为官还是要耿介些好。这一点,沈兄让我敬佩,我愿意给沈兄足够的时间。”
所谓的“有人”钻进宋韫怀里,仰头看着流畅清晰的下颌,在火光映衬下,有暖玉一样的光辉。
沈玠自嘲地笑笑:“我痛恨胡复滥用职权,将我的满腔热忱贬得一无是处。可如今,要出头,还是要利用私权。宋贤弟,你姐姐是太后,心中有大筹谋,要提拔谁当然是易如反掌的事,可沈玠不愿如此上位。”
宋韫蹙了蹙眉,说他耿介反而更钻了牛角尖,“我从来不想以乱以乱。今日,我以同场应试过的知交身份相劝,他日易地而处,即便是太后也只会敦促考试公平,不会多做任何干预。”
沈玠神情怔怔。
宋韫抱着猫起身,“今岁的试卷,会让专人誊录朱卷,再做糊名。主管阅卷的,是晏国文人之首。这些,皇帝驾临阙州时就对大众说明了。我言尽于此,明日去不去,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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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国刚建国时,颇为重视武官。后来天下安定,便重文抑武。
秋闱隆重,开考后便锁院,贡院四周严格把守。
此次阙州秋闱,阵仗算是晏国建国以来之最。皇帝做主考,太傅主管阅卷,州牧及新科榜眼探花作陪,巡视考场。
宋韫本来想去看,焉云深也说:“文人风气,士子向学之心,皇嗣早些接触也好。”但话说完齐俦脸就黑了。
此次考试,对沈玠和陈直筠都非常重要,宋韫不想横生枝节,便作罢了,留在州牧府里没去贡院。
齐胤支着下巴看宋韫,“韫韫想考吗?现在也能弄到一间号舍。”
宋韫在看书,贺梅子的诗词集,从太傅那借来的。头也没抬道:“跟沈玠说过,会保持公正,我自己更要以身作则。”
齐胤用头去拱书,把脸凑在宋韫眼前,“不去贡院里考,朕知道题目,就在这写怎么样?写完混入士子的答卷里,让太傅看看。”
有什么可考的,又不是没拿过解元。
宋韫还是摇头,话锋一转问:“说到太傅,我以为像焉太傅这样中正强势之人,会喜欢诗圣那样沉郁悲悯忧国忧民的诗句,没想到他钟爱贺梅子。”
不仅以贺梅子的诗词为爱女取名,诗集上还处处旁批,书页都快翻破了。
齐胤道:“这老头身上奇怪的事还多着呢。高门嫡出,仕途顺遂,可至今未娶。过继的爱女死前还偶尔有个笑模样,后来简直看谁都像死敌。朕也就是死得早,再被他管几年,人都要疯了,还不如继续出家做和尚。”
齐胤嘴上没规矩,宋韫没和他一起说太傅是非,读到一首《子夜歌》:三更月,中庭恰照梨花雪。梨花雪,不胜凄断,杜鹃啼血。【2】
这首闺怨词,旁边没有批注,只有一滴晕开的墨痕。水渍积年,已经泛黄。
“难道太傅果然是对我的嫡母爱而不得?”宋韫叹息一声,“那位蘅暮姑娘,长得可有与我母亲相像?”
齐胤想了想,偏头笑道:“朕哪记得她长什么样子,朕心里眼里只有韫韫一个。”
宋韫白他一眼,但又觉得不对,苏明珠说自己和焉蘅暮相像,那应该不关嫡母的事。但焉云深确实问过,宋韫是否是出自阑州许家。
难道太傅爱慕的是自己的生母?生母是许家旁支?
宋韫不得而知,恰好记起来从前在家里读过的无名氏词集中一首,便抽出一张素笺,快速落笔写了,夹进去权当书签——
梨花宴,细蕊藏霜三更现。三更现,谁步庭前,对立忘言。
王孙新岁重相见,春风不改故人面。故人面,梦里长念,今似从前。
写完齐胤就拍着前爪叫好了:“不愧是拿过阙州解元的!落笔成词,韵律好,意头也好,韫韫爱朕之心,可见一斑。”
宋韫合上书页,“不是我的原作。自作多情,怎知是写给你的?哪有什么意头。”
齐胤挺起胸脯,“韫韫梦里还能想念谁?太傅喜欢原词,心中定然是有求而不得之人。朕就在韫韫眼前,韫韫不必相思,才能写出这样满含柔情温存的诗词。放心,待明年,朕就能以人形与韫韫再相见。”
什么相思不相思的,宋韫脸一红,问:“怎样才能重回人形?皇陵里的尸首怕是都腐朽了。”
齐胤只是笑:“为夫自有办法,韫韫坐享其成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