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秋闱(1 / 2)
齐胤飞奔过去,跳下水,牙齿四爪并用,扯着宋韫往岸上游。
岸上的沈玠是个旱鸭子,丢了斑竹鱼竿,皱着眉手脚无措。
上了岸,宋韫没什么事,脸上没湿,面具还服帖。只是衣服湿透了,好在穿的男装,没有装着假肚子出来,否则瘪了倒难堪得很。
宋韫顾不上自己从头湿到脚,倒提着猫尾巴,按压猫肚子往外排水,“不是叫你好好在边上等我?不会游水还充什么英雄,我水性好,不会淹死。”
齐胤呛了不少水,晕船的感觉又回来了。是啊,他刚才一时情急忘了宋韫水性很好,当年还救过苏明珠。
所以落水就是故意为之了?
为了这个叫沈玠的小白脸?
齐胤翻身起来,用力甩着湿答答的皮毛,尾巴支棱起来,“哼,朕再不出来,太后就要跟别人渔樵于山水间了!”
宋韫被溅了一脸水,笑着揉揉湿透的猫头,看来是真生气了,又开始叫太后了。
安抚了一阵落水猫,宋韫转身对旱鸭子沈玠道:“白圭所用的推脱之辞,也让我破解。明日开考,我就静候白圭佳音了。”
齐猫猫一听又奓毛了,凭什么张口闭口叫这小子的表字,宋韫可从来不叫自己的字!
莫名急躁的猫叫和宋韫的话,沈玠都没听懂,看宋韫确实没有大碍,他收拾好空鱼篓,捡起鱼竿道:“不去。我说若能钓上大鱼,便去应考。明知一无所获,何必徒劳?”
话里的双关谁听不出来。
宋韫没拦他,只是沈玠走出两步便觉得不对——
斑竹鱼竿上挂着的鱼线不过半丈长,垂钓时堪堪触及水面,又无鱼钩,他便没有专门收线,拎着鱼竿却感觉另一头挂住了什么。
循着望过去,鱼线末端攥在宋韫掌中。
“我姐姐如今是大晏太后,身怀龙裔,我难道不算大鱼?”宋韫松了线,微笑道,“从前徒劳,可我来了,你必须满载而归。”
“一竿风月,一蓑烟雨,家在钓台西住。卖鱼生怕近城门,况肯到红尘深处。【1】”
沈玠站在岸边篝火几步之外,缓声吟诵着诗词。
宋韫脱了湿透的外裳在火堆旁烘烤,身上披着的是齐猫猫不知从哪“捡来”的飞鱼服。竹竿插着“莫名”浮上水面受伤半死的大鲤鱼在火上炙烤,不加任何调料也能散发浓烈香气。
宋韫剔下鱼肚子上最嫩的一块,喂进了垮着脸的猫猫嘴里。
手指被尖利的牙齿拿捏着分寸磨了下,舌尖上倒刺蹭得人发痒,宋韫抽出手指,点了点齐猫猫鼻尖,“消气了没?”
沈玠还以为他是在跟自己说话,接道:“同场应考,宋贤弟夺得解元却不愿入朝为官,我又何必汲汲营营?”
宋韫把鱼肉递向沈玠,齐胤眼看着鱼肉被拿走,狠狠瞪沈玠一眼。
小白脸配吃什么鱼肉,嚼两颗鱼眼珠子补补才是要紧!宋韫就站在他面前,他也认不出是男人,真把他当宋翊了。
糊涂到这地步,和他说话简直是浪费口舌。
相比奓毛猫猫而言,宋韫就心平气和多了,既然沈玠还没反应过来,那当然好。
沈玠文采甚高,在人情世故上却实在不足。困顿多年,满心都是恶人当道手眼通天。大概在他看来,宋家子弟出身富足,潇洒任意,如今找来不过是炫耀取笑。
“沈兄喜欢这首鹊桥仙,也有自比严子陵的雅趣。”宋韫伸着手烤火,“可我记得,上次秋闱,沈兄还在考场上奋笔疾书。旁人连自己的答卷都写不满,沈兄却洋洋洒洒做了好几篇文章。不过一年时间,性情便如此转变,可惜垂钓之事上并无进益,还是竹篮打水。做渔父,沈兄还不到时候。先吃鱼吧。”
一番话不带任何辱骂的字眼,却让沈玠听得垂头耳热,再美味的佳肴也吃不下了。
沈玠站得更远了,烤不到篝火热气,却如立于焰上。
“文人清正,我所做之事已属狂悖,有何面目再上考场。”沈玠道。
燃烧的枯枝败叶毕剥作响,火光跳跃,宋韫揉着猫身上未干的地方。
“人生难得是可回头,可贵是回头亦有路。沈兄当年从阙州牧胡复长子手下救下一女子,又出言讥讽谩骂当权者。胡复记恨沈兄至今,刻意打压,这些我都知道。我想问,到今时今日,沈兄可有后悔?”
沈玠在暗处,抬眼面向宋韫,目光里有燃烧的焰火。
“那女子虽出身风尘,却卖艺不卖身。人生于世,志不可夺。”沈玠长舒出一口气,“即便是再来一次,我也会执言相救。”
宋韫微笑:“看来,沈兄之志,还如当年。既然如此,成败是非又有何妨?除死生无大事。若为志向故,死生也算不得什么。沈兄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与其颓然自弃假装隐逸,还不如去科举场上恣意发挥,来日高中,终有位极人臣的一天。从前不公,若你上位,你便是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