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2 / 2)
没有指纹。
指纹?
水龙头上没有指纹。加贺指着水槽上的水龙头说。
正确地说,上面只有园子小姐的指纹。所以您应该了解我为甚么会纳闷了。那么水槽为甚么是湿的呢?
康正心头一惊。他开关水龙头的时候戴着手套。这是因为他怕在不该留下指纹的地方留下指纹,也显然造成了反效果。
所以我就来请教您是否用过水槽。一说水槽是湿的,您就说您洗过脸。但这显然很奇怪,因为如果真是那样,应该会有您的指纹才对。
那么你怎么推理?康正问,他已经没有心思用敬语了。
我推测,酒杯会不会是您洗的,但您又不想让警方知道,所以小心不在水龙头上留下指纹。
原来如此
如果我说错了,请纠正我。但届时也请您说明一下弄湿水槽的理由和水龙头为甚么没有指纹。
我是有话想说,不过我先听你说完。
好的。那么,您会洗酒杯,就表示那个酒杯是使用过后被放在那里的。换句话说,两个酒杯都用过了。这么一来,我们可以说,园子小姐不可能是单独喝酒的。然而您却试图隐瞒这个事实。为甚么?可能性只有一个,就是您生怕警方对园子小姐的死起疑。反过来说,就是您知道园子小姐的死不是单纯的自杀。这时链条就成了重点,如果真的上了链条的话,无论有多少不自然的状况证据,您应该都不会想到自杀以外的可能性。因此必然会导出一个结论。
我说门上了链条锁是谎话,是吗?
只有这个可能。加贺说完点点头。
康正想起这个刑警找他去饭店的酒吧时,就已经在怀疑链条的事了。
继续说。康正说。
我想,为甚么您要这么做呢?加贺竖起食指。因为照理说,如果对妹妹的死有疑问,应该是会积极向警方提供情报才对。于是我第一个想到的,是您与令妹的死有关。
所以你才调查我的不在场证明?
这我不打算否认,但那纯粹是依照办案程序所进行的调查。事实上,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您。
无所谓。那你得到了甚么结论?我星期五白天出勤,只值勤到傍晚,星期六休假。换句话说,我是没有不在场证明的。
您说得没错。但是正如我刚才说的,我并不在意您的不在场证明。我怀疑的是,您认识杀害园子小姐的凶手,而且袒护那个凶手。
唯一的家人被杀,我却袒护那个凶手?
虽然很难想像,但毕竟人们有时候会呈现复杂的思考形态。
没那回事,至少我们这件事不是那样的。
还有另一个可能,加贺的神情变得十分严肃,那就是,您没有袒护凶手的意思,但您不希望凶手遭到警方逮捕。
康正也正色回视刑警。当然,加贺也深知这才是最接近事实的答案。
但是,这个假设要成立,需要先决条件。
甚么条件?
您对凶手有某种程度的了解。我想您很清楚个人的调查是有限度的。
康正以指尖敲了敲盘腿而坐的膝盖。
你都做了这么深入的推理了,练马署却不采取行动?
这是我的推理,刑警的嘴角变形了,也向上司说过,但没有获得赞同。上司认为您不可能说谎。若门上了链条,除了自杀别无可能。以自杀来处理,也不会有人说话。他叹了一口气,嘴角露出笑容。而且他们现在比较在意的是辖区内的粉领族连环命案。
我能了解。
我再请教您一次,加贺转身向门,指着被剪断的链条,您来的时候,门没有上链条锁──是吧?
不,康正摇摇头,链条是锁上的。我是剪断链条才进来的。
加贺抓抓后脑勺。
您是在当天下午六点左右报警的。您说发现遗体后立刻打电话,但却有一则奇特的证词。在附近的补习班上课的小学生,下午五点看到您的车停在那里。这一小时的时间,您都在做甚么?
车子被看到了?──康正暗自啧舌。当时他没有想到这么多,而且也不认为会有刑警去调查这种事。当然,加贺也可能是料准了康正一定是更早抵达现场的,才会去找证词来证明他的推论吧。
那不是我的车吧。
可是那个孩子连车种都记得很清楚。
我开的是国产车,满街都是的那种。再说,总不会连车牌也记得吧?如果记得,你把那孩子带来,我可以跟他对质。
听康正这么说,加贺苦笑。看到他这样,康正也笑了。接下来你会出甚么牌?
那么,这个如何──您说看到门上了链条,便大声呼唤屋内的令妹。然而这幢公寓却没有人听到您的叫喊声。当天同一层楼,明明有那么多人都在家。这个您又该怎么解释?
康正耸耸肩。我自以为是大声喊,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大概就这样吧。
您出声喊是为了要让屋里的人听见吧?声音有可能很小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当时心思都放在妹妹身上。
加贺像演员般做出举起双手的姿势,又到处走了一会儿。地板嘎吱有声。
和泉先生,他停下脚步,请把找出凶手的工作交给警方,裁决凶手的工作交给法庭吧!
明明就是自杀,哪来的凶手?
一个人能做的事很有限。您对凶手或许有些头绪,但接下来的工作才是最难的。
你刚才不也说过吗?我虽然这副德性,却是从物证拼凑出假设的专家。
光凭假设是无法逮捕凶手的。
不需要逮捕,只要有假设就够了。
加贺一脸吃了黄莲的神情。
让我告诉您家父的口头禅──无谓的复仇有赤穗浪士就够了。
他们干的事不是复仇,是表演。倒是你,康正板起面孔,你来这里想确认的,就只有羽球拍的握把而已吗?
不,我还没开始。
那么就请你赶快吧。我还想请教你说要作为交换条件的情报。
我一边确认一边说明吧。不好意思,可以请您看看电视机下方吗?
电视机下方?
电视放在一个茶褐色的小架子上。架子里还有录影机。架子有两层,下面那一层整齐地摆着录影带。那里的带子全都是VHS的吗?加贺问录影带的种类。
好像是。这也是当然的,因为录影机是VHS的啊。就算有其他卡带也康正一边看架子下面一边说,但立刻发现自己的错误。不,不对,不是卡带。这是八厘米摄影机的带子。他拿出来的是一组还没拆封的八厘米录影带。一组有两卷,都是一小时的带子。
不好意思。加贺拿起那组带子细看,满意地点点头。果然如我所料。
这又怎么了?
您见过住在隔壁的人了吗?
这个唐突的问题令康正略感困惑。
没有,还没见过。
隔壁住的是一位自由女作家,与园子小姐虽然不算特别熟,但据说见了面经常会站着聊上几句。
那名女子怎么说?
据说令妹在身亡前两天,曾向她借过摄影机,八厘米摄影机。
由于摄影机这个物品不在预期之内,康正花了几秒钟才意识到那是甚么东西。
她借那个来做甚么?
据说是喝喜酒要用的。邻居因为有采访的需求,家里有买摄影机。说好星期六借令妹,但到了星期五,令妹和她说不用了。
喝喜酒肯定是幌子。那么借摄影机要做甚么?为甚么又不用了?
会不会是想拍甚么啊?康正喃喃地说。
若您想知道更详细的内容,就去向隔壁请教吧。她今天看起来好像在家。
你还有别的要查吗?
今天就到此为止。加贺在玄关穿起鞋来。您下次甚么时候来?
还不知道。
后天吗?加贺说。明天轮到您担任交通取缔,一直到后天早上。我在想您大概下了班就会过来呢。
看到康正瞪他,他说声告辞了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