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委屈领功过 隐忍迎厄吉（一）（1 / 2）

一

当杨毅一行回到云山青石岭基地时已经是5月14日上午了，军分区各地传来消息，日伪军已经全部退回了各自出发地，蒙镇东和于化龙来电说已经主动放弃了临城和内丘两个县城，第八军分区自临城以南七个县根据地恢复平静。

杨毅没顾得上一路劳顿，与冷月、杨静、雨燕、林颖等人在王会彪的陪同下去了军分区司令部，由于日伪军大举进攻，躲避司令部大院里蔓延出去的毒气，云山镇的人已经撤空了，没人敢擅自回家。一行人按林颖的要求做了必要的防护后，进了镇子，空旷的镇子寂静无比，连一声鸡狗的叫声都听不到，让人不禁毛骨悚然，临近司令部大院，一股股难闻的腥臭味钻进鼻孔，让戴着口罩的杨毅等人隐隐作呕，由于气候已经进入初夏，温度较高，没能及时收敛的死难者尸体开始肿胀腐烂，尸臭味弥漫了整个大院。

在鬼子大举进攻前，王会彪已经带人佩戴着日军特别突击队的防毒面具将地道里牺牲的人给抬了出来，另外由于毒气蔓延造成在司令部下风头居住的152名村民死亡的尸体和镇子里被鬼子杀害的战士尸体也集中在司令部大院里，大院里密密麻麻的摆着866具尸体，让人头皮发麻触目惊心，饶是杨静这个经过汝卡庵惨案的人，也没勇气再看第二眼，林颖雨燕丁岚等救护队的女战士们无不是蹲在一旁吐得淅沥哗啦哭的天昏地暗。

王会彪惭愧的说道：“支队长，没等我们埋葬烈士们，鬼子的大部队就开始进攻云山了，我们只能掩护老乡和伤病员们转移，这两天鬼子伪军轮番进攻青石岭，只好让烈士们一直暴露在这里，我这就调部队过来掩埋，不过短期间我们找不到那么多棺材，只能委屈烈士们了。”

杨毅摇了摇头止住了王会彪：“不要再挪动他们了，尸体已经腐烂，很容易脱落，再说尸体上院子里到处都有毒，搞不好就会沾上，你叫人去基地运几桶汽油来，把院子里的各个角落连同烈士遗体都浇上汽油，连同那几排房子都烧了，烧完后找几口大水缸把烈士骨灰收拾到缸里挖坑埋了，做几个大坟，立上石碑，将烈士们和死难乡亲们的名字刻上，今后我们和我们的后辈们都要祭奠他们。”

冷月说道：“我同意杨支队长的意见，不过司令部的机要室和其他部门还有些重要的资料文件和档案，我和执法队的同志们穿上鬼子的防护服，去把那些重要文件拿出来吧。”

杨毅点头：“嗯，那好吧，你们一地要小心，毒气无处不在，那些文件上也会有毒的，最好拿出来后派专人将重要文件重新誊写一份，有毒的文件誊写完后就烧了或者放缸里深埋，别让不知情的人挖出来中毒。”

冷月深以为然的点头同意，又说道：“杨支队长，这些死难者尸体烧了是合适的，可是那些房子有必要都烧了了吗？全烧掉是不是太可惜了。”

杨毅道：“还是烧了吧，咱们也搞不清这个芥子毒性有多长时间，这些房子里的每一撮土末都带毒，如何能清扫干净？真要是住进人有一个人中毒就不合算了，从新选个地界盖新房吧，这些房子就是没毒了，住进去也渗得慌，重建司令部的钱我来想办法，不用向上级申请向下面摊派。”

冷月发愁的就是钱，看到杨毅把问题揽了过去立时就同意重新选址建新的司令部，让他住进这里想想也是难以承受。

中午时分，司令部大院燃起了熊熊大火，三天后在司令部大院的遗址上排列了二十个大土包，每个土包上都竖起了一个大大的石碑，石碑上刻满了人名，司令部院子里的房屋残垣瓦砾已经收拾干净，四周栽上了青松翠柏和冬青树苗，大院门左墙垛挂着“八路军冀南军区第八军分区司令部遗址”的方牌子，右面挂着“云山烈士陵园”的长牌子，大门里面的大影壁墙上写着“革命烈士永垂不朽”八个大字，这是上千八路军官兵和上万云山区百姓忙了三天三夜规整出来的，司令部原本就在镇子的西头，杨毅征求了司令部周边老乡们的意见，把附近的房子都给扒掉了，杨毅主要是担心那些房子也被毒气污染了，给每家几百块银元让他们在镇子其它地方重新建房，大多数迁移的老乡都有家人和亲戚死于毒气，回镇子后也是不敢回家住了，见八路军出钱帮助他们拆迁都是感激不尽。

5月18日第八军分区召开了规模浩大的祭奠仪式，冀南军区政治部主任王光华、特委代理书记秦政以及其他领导，八分区各县区主要负责人，云山驻军全体指战员、云山区全体民兵、青妇会员、妇救会员、农会会员上万人手持野菊花排队进入陵园给死难者鞠躬献花，杨毅领着警卫战士手持钢枪给烈士们守灵，冷月、张河泉领着死难者直系亲属向吊唁者答谢，随后在陵园外的空场上冷月代表临时党委致了悼词，杨毅代表八支队全体战士宣誓，定叫日本侵略者百倍偿还血债，宣誓完毕后，三排枪响，送走了死难者的英魂。

祭奠悼念活动结束后，特委领导组织召开了关于第八军分区党委重建工作会议，冀南军区和特委首长对第八军分区发生的惨案极为震惊，宋司令员从去年指挥抗击日寇的囚笼封锁斗争身体就被累垮了，加上严重的营养缺乏症，痰里已经见了红，总部首长多次下令让他回延安休养，由于年后军区开展的反顽斗争日益繁忙，行期一拖再拖，本打算麦收保卫战结束后就回延安治病的，谁料想就发生了云山惨案，当宋司令员得知第八军分区司令部干部战士全体遇难的消息时，急火攻心吐血昏迷，经急救暂时稳定住病情被送回延安治疗，特委李书记三月份跟韩志坚他们一起参加抗大高级干部培训班还没回来，军区工作军事上由王宏坤副司令员和文参谋长负责，政工工作就由王光华和秦政二人负责，秦政是特委副书记代理书记主持特委工作也是军区代理副政委。

在会上首先军区政治部王主任首先宣布了第八军分区新的班子成员任命，军分区司令员韩志坚，韩志坚已经接到了云山惨案的消息不过还要2个多月学习班才能结束，政委由从莲县调回来的老政委陆远担任，参谋长是从三支队调来的叫周正道，政治部主任是军区政治部的科长叫付友泽，冷月和张河泉还是负责老本行，人武部长是沙河县委副书记闵新锐。八支队的干部任命，需等军分区班子组建后再行研究决定，临时由杨毅和鲁彦主持八支队的军事政治工作。

秦政随后在会上讲了话，要求在座的八分区和八支队军政干部，要深刻总结反省这次反扫荡中出现的问题，找出敌人能一举摧毁八分区指挥机关的根本原因，尽快向军区和特委汇报，军区以及特委近期会成立云山511惨案联合调查组，要求第八军分区新一届领导班子和八支队军政主官全力配合调查组的工作。

首长们讲完话就返回了南宫县，杨毅听了秦书记的讲话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很紧张，现在赞皇县还在张荫梧反动民团军的控制之下，鲁彦带领着十五团确切的说是十五团一营在赞皇县面对着张荫梧的反动民团军三个团的围剿，几乎天天打仗天天跑路，伤亡消耗较大，即将面临弹尽粮绝的境地，急需支援，在杨毅看来现在任何事都没有增援赞皇县鲁彦政委和十五团重要紧急。

冷月和张河泉开始还不同意杨毅的这次军事行动，他俩认为应该等新的军分区领导就位后，得到军分区党委授权再出兵赞皇县比较稳妥，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等待领导和总结反省，另外八分区南五县经过这次反扫荡斗争，各个县区都受到了程度不同的损失，急需恢复救济。八支队这次也是元气大伤，十五团只剩下了不足一个营，十七团损失过半，骑兵营和后勤大队也多有损伤，迫切需要休整补充恢复元气，以现在的残兵对付赞皇县一个师的民团军和随时支援民团军的日伪军太过冒险，再有骑兵营现在是南五县仅存的生力军，如果让杨毅带走了，日伪军再次袭击云山和南五县的根据地，八分区就没兵可挡了。综上理由不如去电报让鲁彦把十五团一营撤回云山，等麦收后再考虑赞皇县的问题。

杨毅紧盯着冷月和张河泉连连摇头：“两位老大哥，你们怎么还没醒过闷儿来呢，现在谁都能等，就咱们三人不能等，于公于私咱们都不能等。于公，赞皇的数万贫雇农不能等，赞皇县各级抗日民主政府刚刚成立两个来月，贫苦农民相信了共产党能给他们撑腰，所以支持减租减息成立了农会、民兵、妇救会，转眼不到三个月，眼看就要收麦子了，八路军甩手走了，反动民团和土豪劣绅卷土重来，这些混账王八蛋，在阳亭区时怎么对付我们的干部战士和拥护共产党的积极农民的？活埋、绞绳、砍头装笼子里示众，鲁彦带着十五团一营早就能撤回来了，可是现在他们几乎都到了弹尽粮绝的境地，仍然在咬牙坚持跟反动民团军周旋斗争，为什么？就是因为有他们在，民团军就不敢放手屠害百姓，就无暇顾及百姓，已经觉醒了的老百姓就有盼头，就敢跟反动地主土豪做斗争，麦收是农民的唯一盼头，还有几天就要下镰割麦了，抗日民主政府许诺他们的美好生活能不能兑现，就看这季麦收了，如果我们不能保证兑现之前对他们的承诺，他们对共产党八路军的信心就会崩塌，以后我们再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也不一定能让他们再支持信任我们，这就是我当初不想一下子开辟太大新根据地的原因，得而复失不如不得，得到了就要坚决守住，我们可以不在乎新根据地的公粮，但是我们必须在乎新根据地的民心，赞皇县非保不可。”

冷月、张河泉听进去了，不由自主的点头。

“我再说说于私，秦政书记的话你们俩听到了，他让我们在家深刻反省总结云山惨案发生的问题，查找反扫荡中出现的失误，配合联合调查组调查。目的是什么，很明显是要有人为第八军分区的惨重损失负责，我们三个都知道，造成如此惨剧的罪魁祸首是谁？可是这些人已经为他们的错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死人不用承担责任，责任只能由活人承担，哪些活人才能承担这么大的责任，八分区只有你们两位部长还有我和鲁彦，全部责任只能由咱们四个人承担，你们二人为军分区背责任，我和鲁彦为八支队背责任。没有道理可讲，没法推给其他人，可是我们四个人能担得起这么大的责任吗？军分区司令部的全部首长干部战士都死了，就你们两人活着，整个赞皇县的根据地丢了，赞皇县委和县大队区中队的干部战士都牺牲了，可我杨毅和鲁彦还活着，这就是最大的问题，这就是最大的错误，我们没处说理，说理只能是越描越黑，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功减罪，责任我们背了，任上级责罚，共产党讲究奖罚分明，我们立了大功也得奖励我们，那样就不会把我们一棒子打死，对不对？我们已经将扫荡的日伪军赶出了根据地，如果我们再消灭盘踞在赞皇县反动民团的那个师，恢复失去的根据地，这个功劳怎么也能抵消我们的一些责任，你们再领导好八分区南五县的麦收保卫工作，超额完成公粮上缴指标，功过相抵，我估计上级就能从轻发落我们四个，你们别担心我带走骑兵营后，南五县的安全问题，这次反扫荡咱们干掉了五六千鬼子两万多伪军，顺德的老鬼子鹫津松平现在连守铁路的部队都不够，哪里还顾得上进攻八路军的根据地？我估计老鹫津现在正祷告咱们别去扒他的平汉铁路呢，我再把十七团调回来保卫秋收，南五县的安全包在我身上绝对万无一失，另外我留给你们20万元法币和日本军票，你们趁麦收粮价降下来了，多买几十万斤麦子上交公粮，咱们的责任也能多减免一些。多余的钱给根据地遭到损失的老乡修修烧毁的房屋，当救助金，咱们也挽回点儿名声，尽量别让老百姓在联合调查组那儿含冤告状，多说说咱们的好话，估计咱们又能好过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