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司掌他将无序的生死归位,颠倒的时序……(1 / 2)
乌行雪上一次这样立于神木之下,已经是太久太久之前事了。
那是神木华盖最盛一年,是它人间牵扯最深、最复杂候——
先前就总有人试图假借神木之力“起死回生”或是“拉回故往重新来过”,这种法一直零零星星流传着,成了半真不假传。
传就像是蒙于纸下火,起初朦朦胧胧、含含糊糊。然后某一天,忽然就燎到了纸面上,瞬间燃烧成片。
于是那一年,这种法一夕之间传遍四海。
太多人慕名而来,借着其他事为幌子、或是扯着冠冕堂皇理由,用着各式各样浩如烟海方式,借神木之力实现他们祈愿,以期达到一些目。
而不人心思,有候是全然相悖。
一座国都,有人期望它长久昌盛,有人期望它早日覆灭。一个人,有人恨至死,有人盼他活。一件事,因果相牵人所念所感也往往背道而驰。
这些撞到一块儿便容易生出『乱』子,相互堆叠之下弄巧成拙,最终没有任何人好过……
于是,这之中许多人又开始心生悔,用尽一切法子回到过去,妄图斩断一些恼人关联或是改换天命。
如此一来,便更糟糕了——
因果之下横生因果,人间之外又有人间。
就像一条笔直干净长枝上忽然遍生细枝,那些细枝若好好生长也就罢了,偏偏纵横交错相互纠缠……
曾经葭暝之野一带就流传过“鬼孩”故事。
是一兄弟少年孤哀,考妣皆丧,相依为生。后来流浪到了南边一座小国都城,挣扎求生之余,常常拾人残页认字书,机缘之下为人收留。成人后双双拜入国府,颠沛半生终于安顿下来,直至终老都不曾再受什么风雨。
这该是个平淡但安稳故事,没什么可流传。
偏偏后来横生变故……
有一修士误入歧途,惨死之前心有不甘,豁出一切布下阵局,借神木之力回到数十年前从头来过。
这一遭犹如平湖投石,搅『乱』了满塘水,以至于好好世间又横生出几道『乱』线。
于是,无辜之人横遭祸劫、命数全改,其中就有那兄弟。
他们没能活着踏进那座都城大门,死在距离都城大门不足一里方。
死候尚在年幼,身量瘦小,衣衫单薄,饿得骨瘦如柴,甚至连鞋都没有。他们死在一片断垣背后,许是实在走不动了,夜里借着残墙挡风,睡上一觉。大那个还将弟弟护在里侧。
然而……睡下去,就再也没能起来。
于是那座小国少了两位年幼外来客,双双拜入国府佳话也再不会有人。
倒是那片荒野,多了两个懵懂灵魄。
大背着小那个,来来回回走着一段路,却怎么都走不进那座国都。
有人撞见过那两个小鬼,多半吓得落荒而逃。但也有一位善人瞧他们可怜,替他们超度,却没能成功。
因为他们不该死……
像那修士人很多,像这“鬼孩”人样很多。
一个人心有不甘重新来过,便能横生那么多道『乱』线。何况百人、千人……
神木多存在一天,人间便更『乱』一点,那些颠倒纷杂线便更多一些。
所以它在华盖最盛之,走到了尽终。
传神木上承天,下通,代表着生死轮回,后来听多了凡人悲欢和祈愿,渐渐生出了人一面。
于是那一年,生死轮回剥离神木,化归于天道。而化生成人那一部分,则受天赐字为“昭”,成了最早仙。
他在成为灵王前所做最后一件事,就是封禁神木。
所以封家人没有错,那片禁最初确实是由他亲手落下。
那天他站在落花台上,像从前一样抱着胳膊斜倚着枝干,垂眸着山道上凡人络绎往来。
他听见那些伙计、堂倌拖着调子高声吆喝,一个字能转好几个音,像市井间小曲。
那些热腾腾烟火气上升弥漫,成了山间茫茫雾岚。
他一直着,那株参天巨树安静立在他身后,就像一道高高影子。
直到雾岚萦绕群山,再不清山道。他终于咕哝道:“这人间热闹是好,可惜了……”
可惜以后不能常了。
他转过身,仰头着神木如云树冠。他站在散落满山落英里,能感知到神木不断绽开新花,又不断枯萎飘零。
每一枝、每一朵,每一场生死,他都能感知到,所以才会生出几分遗憾来。
他折了一根长枝就画牢,将神木与那座供奉庙宇一并划进去,然后一道一道落下阵来。
风霜雷火,刀剑兵戈。
每落下一道阵,神木便会震颤一会儿,仿佛有不见巨大锁链捆缚在枝干上。它从枝桠开始泛起灰——那是枯萎之相。
而神木每受一次创,每多一道锁链,乌行雪都能感知到,就像他能感知花开花落一样。神木枯萎,他也样有所反应……
这种反应落在人身上,叫做五感皆衰。
他不清,听不见,感知不到,就像置身于无边孤寂中。
那一场封禁耗了很久,比他以为还要久。因为封禁之,只要神木显出枯萎之相,遍玉精便会覆裹上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