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琴仙离世(2 / 2)
琴仙将手搭在她手上,闻莺回握住他的手,在镜子里对视,笑意融融。
:等我成了大佬一定来带你飞。
琴仙知道,闻莺说证道者无憾,收束一切时间线,跨过时间长河。她要早早的来带他求道飞升。
功法不过是借口,闻莺不是普通人,她心永恒,永远是初见的样子,热爱身边一切,永不厌倦。
:我不要做你徒弟。
闻莺笑着回答:行啊,没问题。不过我经历过得,你也得给我去经历经历。
琴仙淡定自如:我的分神,没有记忆。
所以她受的苦,他也跟着一起,没开外挂?
闻莺愣了愣,使劲掐了他的肩:林栖云,你真是好样的,你这是早就在这儿等着我呢?
琴仙怡然自得:我才是师父。
闻莺气鼓鼓的偏过头哼了一声,正对上书圣掀帘子进来。
赶紧松开手,“圣人。”
你跟他都敢生气,这么尊敬我?书圣满意的点点头:“有没有哪儿不适?”
琴仙恢复面无表情:“没事。”
书圣知道自己碍眼了。
但这里还有个人,他见多人情世故,琴仙弥留之际,宽容些又何妨?但子夜文殊还是张白纸,别把他教坏了。
闻莺扶着琴仙出门,天上云层厚重,即使院子里如阳春三月,也有些阴沉。
子夜文殊的目光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停留,琴仙和书圣一样的年纪,只是他驻颜有术,青年模样的琴仙跟闻莺在一起,一点也不像师徒。
是他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吃了饭,闻莺一边收拾家务,一边跟琴仙传音聊天。
:那也不行,你没记忆,但你有本事呀!不像我,被你虐的死去活来。反正我一定要跟你算这笔账。
:我等你。
琴仙在躺椅上笑意淡淡,:别给我算利息就行。
闻莺正经的回答:我不是个记仇的人,不过一报还一报,以后再见的时候,洗碗做饭收拾家务这些事,希望你也能好好的,认真的,完成哦!~
琴仙黑了脸,上千年,没人跟他这样调笑,以前闻莺虽然没大没小,尊师重道四个字还是妥妥当当。
何况做家务?哪个男人做家务?像她一样?好像每天的事也不少?
恰好看到她出了厨房,手上还端着茶盘,茶具点心一应俱全。
琴仙眉头紧皱,书圣倒是觉得他如今才真实起来。
“师父,请。”闻莺看到他黑着脸,有一种扬眉吐气之感,叫你虐我,等着姑奶奶来审判你吧。
“换花露。”
“等我一下。”闻莺温和以待,转身就去取装花露的净瓶。
这两个人,使唤人的脸色难看,被使唤的还兴高采烈。
琴仙注意到书圣看热闹的目光,冷哼一声,一杯茶全泼到地上。
:你知道吗?书圣早年有个和他心意的爱人,只是天性多情,把人气跑了。
后来人家另嫁他人,他才后悔不已,性情大变,对身边的人动辄打骂,只是现在年纪大了,才收敛许多。
闻莺清理了杯子里的残余茶水,倒好花露递给琴仙,眼神忍不住在书圣和蔼的脸上停了停。
“怎么了?”
“您儒雅随和,学识渊博,弟子佩服。”
琴仙被茶水呛得连连咳嗽,闻莺赶紧帮他拍背。
书圣知道,肯定是琴仙跟她讲了什么。
“哎!你师父把你托付给我,不如也拜我做师父,我有一手绝技,正好无人接手。”
“有什么稀罕?拿一座山砸人?有失风度。”琴仙一扬袖子,端的是神仙中人。
“等你拨弦,人家早就一剑封喉了。”书圣白了他一眼,嘲讽一句。
“弹琴是为了修身养性,不是为了杀人。”
书圣看向闻莺,表示她在这儿,你跟我说不是为了杀人?闻莺的问道心就是为了杀人而生。
“问道心虽然厉害,但也没有剑快,不然在梦境里闻莺不会找人护道。”
琴仙硬气地怼他,:“是吗?莺莺的绝技可不是问道心。”又看向子夜文殊,“子夜文殊,你跟她比试一二。”
闻莺表示拒绝,子夜文殊剑心通明,但之前给他造成的心里伤害肯定还在,要是中招了,她无地自容。
“师父好风度,不如我弹琴给您养养神?”闻莺转移话题。
“好。”子夜文殊应邀。
闻莺头疼,大佬吵架带上我干嘛?不对,话题是她引起的,也不对,分明是琴仙跟她讲书圣的事,她才忍不住的。
“”子夜练得是杀人法,怎么拿来能跟她切磋?”书圣出言制止,待会儿真的打起来,闻莺要是受了伤,琴仙绝对会出手。
“其实你见过的,不算什么,只是七情共享而已。”闻莺深怕子夜文殊上头,赶紧出来活稀泥,安抚他好战的心。
如今恩师将去,她也没心情去谈情说爱,想起过往,也是感慨万分。好像她跟着琴仙久了,也跟他学了顺其自然。
子夜文殊很快想到梦境里的事,她只对他出手了一次,引他自刎,心也疼起来。
闻莺一看就知道,他肯定是想到香云峰的时候了,“子夜。”
子夜文殊望进她水波粼粼的眼睛里,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也是最容易进入大脑的通道,无论是入梦大法,还是七情六欲诀,都是惑人心神。
子夜文殊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忐忑不安,愧疚难当,无颜以对,痛心疾首,悔恨不已。
这是闻莺出幻境的第一感受,简直能让人恨不得立刻自刎谢罪。
所以她只是一眨眼的给他示范了一下:“当时我说抱歉,是真的抱歉。”
子夜文殊也沉默下来,她说的共情原来是这个,是他们一起去逛街的那天,正月初七。
这个愧疚是给他的,原来这样深刻和难过,像是一柄利剑破开屏障,刺中心脏,给他从未有过的疼痛。
“无事,我想出去走走。”
等他出了门,闻莺跟书圣同时叹气,相视无言。
“是什么?”琴仙问到。
“愧疚。”
琴仙不可能时刻关注他们,毕竟就一秒的时间,闻莺有一种背着老父亲谈恋爱的感觉,不过转头就想到了昨晚子夜文殊问她的事。
“要不要通知仙音门?”
琴仙反问她:“你说呢?”
闻莺明白了,她也不想跟任何人分享这处小院,更不想跟一群人在一起在他面前争宠。
:刚才你还说书圣,当天我拜师的时候,两位师姐看我的眼神,简直了,我猜绝对是你的桃花债。
琴仙沉默一瞬:我收绛云做徒弟的时候,认为音律无情不美,爱恨分明的人才该做我的弟子。绛云用情至深,以至于满头白发。
我意识到这条路走不通,所以改修无情道,收了望舒,以礼法规矩约束,要她摈弃这些杂念,一心求道。
这一生仙道求索,皓首穷经,没想到依然是万事皆空。
闻莺最了解他的落寞:有情无情,遇见就是缘分,只是缘分,总是遗憾居多的。
琴仙压了口清露,:“我想出去走走。”
“可以吗?”闻莺看向书圣,他才是权威人士。
书圣嘱咐:“别用灵力,别受风寒。”
“没问题。”
闻莺很快取了厚厚的皮毛斗篷,灵活地在他颈间系了一个蝴蝶结,“好啦,你想去哪儿?”
琴仙把袖子里的狐狸掏出来丢进她手里,“送回去。”
当然不能御剑,两个人坐在小巧的云舟之上,有阵法隔绝,坐在船头一起赏景。
看起来又要下大雪了,厚重的云层越压越低,让人有些压抑,闻莺伸出手,摸到了藏在云朵里的雪片。
过了云层,乌泱泱的云海之上,又是蓝天澄澈,阳光明媚。
太过熟悉的人,其实存在就是陪伴,不需要言语。
子夜文殊站在断桥边。
当日重逢,闻莺就在这里哭得厉害。他第一次感受到别人的伤心,感同身受,原来这就是她情绪失控带来的感受。
闻莺懵懂无知,加上琴仙刻意纵容,才成了现在这样,等回了青崖,她是客卿,他是院监,他有权利斧正她的言行举止。
闻莺的脸又在脑海里出现,却是她轻笑着说:真以为你是我哥?想管教我?下辈子吧。
不用下辈子,很快她就该重新学习院规五百三十条了。
子夜文殊推门进来,脚步轻快,书圣欣慰不已:“收拾一下,今天我们就走。”
今天?
这件事来得太突然,子夜文殊愣了一瞬:“好。”
回神才注意到只有书圣在这里,“琴仙和闻莺去哪儿了?”
“出去走走。”
雪海林涛,云舟悬在上空,闻莺抱着白狐跳下来,把它放在当初和它见面的地方,细心的去掉它身上的味道。
“再见了,小白。”闻莺招招手,目送它跑开,和雪地融为一体,在心里祝愿它能过个好年。
回到云舟上,琴仙说起了一件事,闻莺恍恍惚惚像被一块金砖狠狠砸中后脑勺:“你说要把我嫁给子夜文殊?”
也许是她太震惊,太迷糊,这模样太搞笑,琴仙眉眼舒展:“不错,你们功法的优点正好是对方的缺点,取长补短。”
不是吧?她当年死追不放,现在直接送上门来了?既然琴仙开了这个口,那肯定是有把握的。
只要她占了这个名分,迟早把他调教的明明白白。
“我是不是在做梦?”闻莺掐了一下他的胳膊。
琴仙轻飘飘的瞟了她一眼,相信他要是好好的,自己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那个……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闻莺讨好的给他揉揉刚才她掐过的地方。
“书圣跟我提过。”
闻莺忍不住心头一酸,琴仙身体状态,她最清楚,此刻竟然还在为她打算。
“天下的秘法多的是,我把你封印起来,你就当自己睡了一觉,等我找到办法再来叫醒你。”
“好。”琴仙摸了摸她的头发,“别来找我说话,很烦。”
闻莺想到以后还能见到他,心情好多了:“别告诉我,你一直在听。”
当然,他看到了以后。
人有两次死亡,肉体衰亡和被人遗忘。
所以他要闻莺长视久生,永远活在她心里。
收了云舟,闻莺扶挽着琴仙手臂回家,一边在心里想封印的阵法,清点昨天收拾的阵材,缺了的还要去买。
“中午想吃什么?”闻莺决定做顿大餐,庆祝琴仙的让步,院门打开,露出子夜文殊玄色的身影。
闻莺有些别扭,毕竟刚聊过婚事,他倒是大方地跟她问候。
进了院子,闻莺拎起茶壶给自己和琴仙一人倒了一杯,书圣依旧闲适的坐在那里。
“婚事我同意了。”琴仙喝了口水,平淡的扔了个起爆符。
闻莺擦擦嘴角:还好我动作快,一口干了杯子里的水。
书圣挪了挪身子,正经坐好,此时的位置是,琴仙和她在一边,书圣和子夜文殊在一边。
两两相望,闻莺总算是有些姑娘的样子了,低着头不敢看对面的子夜文殊,努力忽视书圣打量的目光。
救命,早知道,她就装个淑女了,也好过现在被书圣这样打量,师父干嘛在这里说?不能挑个我不在的时候?
书圣转头去看子夜文殊,让他说两句,却见他的目光只看着闻莺,“闻莺,你怎么想?”
“家师有言,你我功法互补,结为道侣,正好取长补短,既然是共赢,何乐而不为。”闻莺平静回答,子夜文殊想要她自己拒绝。
她偏不!
琴仙诘问书圣:“那你跟我提什么?”
书圣第一次感到为难,现在当事人都在场,他说什么都不对。
“你当时也没同意,现在怎么又拿出来说?”
书圣说完,马上自己想到了原因。
琴仙就要死了。
闻莺不甘的情绪也瞬间消失,她哪有空去管这些事,还是赶紧准备午膳,还有阵法要准备。
“师父。”闻莺把手搭在琴仙臂弯,又被他瞟了一眼。
很好,空气正常了。
闻莺收回手,朝书圣拱拱手,:“圣人勿怪,是我师父唐突了。”
好家伙,是在给她提亲?闻莺抿唇一笑,又跟子夜文殊道歉,“子夜,你别放在心上。”
在对面两人眼里,闻莺此时的动作神态,和琴仙一模一样,一样的超然物外。
闻莺表示:这算啥,她要是愿意,能一直这样,跟师父神同步,就是怕他生气。
“无事。”子夜文殊简单两个字回复了她,闻莺深感欣慰:“那就好。”
她起身离开,进了厨房,才放松肩背,救命,她尴尬死了。
有心吐槽一下琴仙,算了,别让他费心了,还是赶紧的吧。师父他不会跟书圣吵架吧?
闻莺听了一耳朵,都很安静,也对,吵架简直太不符合他们的身份了。
琴仙淡定喝茶,书圣传音给他:闻莺不会记仇吧?
“她不会,我会。”
书圣听见他说话,讶异一瞬,也正常说话:“你别乱交代。”
要是他留个遗言,那才是真的没可能了。
琴仙玩味地打量子夜文殊,:“大阵没撤之前,整个北风城有个风吹草动我都知道,闻莺的梦羽就是阵心。”
子夜文殊蓦然抬首,正对上他清冷的眼眸,所以他做的事,琴仙全知道?
闻莺端着果盘出来,就发现院子里又充满了莫名其妙的气氛。
三个人除了她师父心情放松,其余两个都古里古怪。
“先吃个水果垫垫,还要一会。”
闻莺知道自己师父的脾气,报仇不隔夜,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看子夜文殊的样子,好像有些坐立不安?
等再回厨房,她的心情已经好多了。
人家好歹是姑娘,也是要面子的好吧?
听她哼着歌,无忧无虑,琴仙再次开口:“子夜文殊,莺莺跟你缘分匪浅,她一生坎坷,日后请你多担待。”
他说请。
他说缘分。
书圣感慨万分,琴仙昨夜还好,今日一早如此衰弱,肯定是给闻莺推演未来。
“他既然说了这句话,那就是十有八九,子夜,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时日无多,你也不必在意。”书圣看出点苗头了,子夜对琴仙有敌意。
“圣人言重,弟子不敢当。”
等到开饭了,又是往常的光景,闻莺真希望这样的日子长一些,再长一些。
吃了饭,琴仙想听箜篌,这个乐器,音域宽广、音色柔美清澈,大多是用在宴会上,造型和音色都华丽异常,跟琴仙很配。
这会儿时间还是有的,闻莺准备给他弹首好曲子,做个好梦。
形似半月,朱漆凤纹,抱在她怀里,弦动音起。
云层里积压的雪落了下来,阵法之外大雪纷飞,闻莺拨着弦,想的全是梦境里和现实交错的时光,真作假时假亦真,都是恍如梦境。
一片雪花落到她手背上,很冰。
在大雪纷飞的背景里,琴仙坐地端端正正,正如当日在华微宗小石潭,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人。
阵法已经关闭,鹅毛大雪飘进院子。
今朝与卿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书圣惋惜不已,反倒觉得琴仙不如接着修他的无情道。
大雪纷飞,他不躲不避,听着乐声,怡然自得。
闻莺霎那间醒悟过来,这人刚才只是哄她玩的,他根本没想过续命。
真想不管不顾的发脾气,却又好像本该如此,他该顺其自然的逝去。
生死离别,她早已见惯。也许是心里也早有准备,真正到了这一刻,竟也能称得上洒脱,直到最后一个音符降临。
“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好好照顾自己。”
“嗯,我会的。”
琴仙在她眼前化作飞灰,湮灭无痕,闻莺抱着箜篌独自看了一会儿雪。
回了神,才发现子夜文殊在给她打伞,书圣也还在廊檐下。
赶紧收了乐器,“圣人还要看吗?我想打开阵法了。”
“你收拾一下,我们今日就回青崖。”
“二位先行一步,我替师父守孝七日,再来报道。”她看了看天色,“天色已晚,这雪也一时半会停不了,不如明日一早再出发?”
书圣沉吟一瞬,“好。”
闻莺抖落一身雪花,打开阵法,接着除雪,不然待会儿到处都是湿漉漉的了,子夜文殊也默默地给她帮忙。
终于忙完了,闻莺坐下来给他们倒了一杯热茶,突然怔住了。
她多拿了一个杯子。
师父说,伤心之时,不能失态,只会让人笑话。
就连子夜文殊都感受到了她的悲伤,排山倒海而来,不过她神态依然浅淡,很快灵力波动,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谁也别想看我笑话,尤其是这个刚拒绝了她师父提亲的家伙,哼!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