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动身(1 / 2)
夜来暗叫不好——这声音......是那晚崖上之人...慕小楼!
当真祸不单行,前脚刚解决万寿宫的人,这慕小楼便找上门来——如今即便是能看见,她也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
夜来思忖一番,果断走到顾见春身侧,低声说道:“顾少侠,帮帮忙。”
顾见春闻言,看了夜来一眼:“姑娘但说无妨。”这姑娘一改方才从容,是为哪般?
“这位公子不知怎的,非说夜来偷了他府上的东西...他天生蛮力,夜来打他不过,好容易甩开了他,不想又被他找上。”夜来叹了口气,“顾少侠武艺超群,可否助夜来打发了他去?”
顾见春轻笑道:“姑娘,你确定你并不认得他么?若是认得,在下可不敢下重手。”
夜来蹙眉,一时情急,倒是忘了眼前这位也是个难办的,真是引狼拒虎。可如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只得打死不认:
“我与他只见过一面,何来相识一说。顾少侠便莫要取笑夜来了。此人实在是难缠得很,我才屡屡避让。”
这话倒也没作假,她与那慕小楼,可不就只是无缘山上那一面?
“夜来姑娘可是叫我好找,不知这会儿说没说完?”
慕小楼一面说着,脚上却不停,沉稳地向二人走来。
顾见春只看那人步子轻重,便知道他是个习武高手。
他手里拖着一把大剑,剑尖在地上摩擦,竟溅出零星火花。而他背后的长弓却更是引人注目,如此巨大之弓,绝非寻常习武之人能开。
对面话音刚落,夜来迅速低声提醒道:“顾少侠小心。此人虽用重剑,却善先手,制敌于不备。此人力大无比,莫要与他苦战纠缠。”
顾见春闻言苦笑一声,本欲说夜来姑娘,你都与他对过招,还说不认得?
可终究未及开口,对方便一言不发,率先挥剑而来。那巨剑破空之声尤其剧烈——倒真如她所说,礼数未到,杀招已至。
顾见春猛然拔剑截下。
“铮——”地一声,两剑相撞,火花四溅。只一招,顾见春便觉虎口被震得生痛,胸前激荡。他连忙抽开宝剑,那青光剑锋在对方的厚重大剑之上旋了几个来回,剑锋挥洒如云,身形后撤,将剑一甩,这才卸去了这股蛮劲。
察觉地上被踏出半个坑来,顾见春暗自缓了口气——两把剑对上的一瞬间,他便察觉此人力不可挡,此刻他已然胸前翻涌,目眩无比。
顾见春定了定神,将剑握紧了几分。
而顾见春不知,慕小楼心中亦是讶然。他身怀神力,方才运了八成功力,慕小楼自诩同辈之中,鲜有能硬接他一剑,还全身而退者。平日里遇到这一击,识相的便早已轻功避开,不敢还击。亦或是硬吃一剑,而后五脏俱裂。
如顾见春这样接下他一剑还能好端端的,观其相貌,也不下二十余岁,确是少见。
那日夜来勉力与慕小楼过招,倒是因他对夜来所修功法略有耳闻,故并不怎么惊讶。而今日能接他一剑的两位齐聚在这儿,他慕小楼便不得不重新掂量一下这天时地利——
他向来惜命,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思及此处,慕小楼故作淡然地笑道:
“你是何人门下?这一剑倒是应的巧妙。”
顾见春盯着他的动作,也不答话。有了先前的经历,这会儿便防着他突然发难。
慕小楼看他不说话,于是将目光转向夜来,只见她面色如常,竟临危不惧,心中更是生疑。
听闻这夜来向来善谋,难不成她已有了计划,此时只等自己上钩?
慕小楼思量再三,顿时说道:“看来夜来姑娘有贵人相助,那在下只得改日讨教了。”
二人皆未及反应,慕小楼便转身离去,消失在了深巷之中。
月夜沉寂。
夜来问道:“他这是...走了?”
顾见春轻轻咳了一声,说道:“似乎是这样。”
他无声擦了擦嘴角,手上一片殷红。
“真是惊险。”夜来摇了摇头,暗自松了口气。
想必是慕小楼不愿以一敌二,只得再找机会。不过方才听那二人交手,似乎只是一招之战,这顾见春便能将慕小楼逼退——
果真有些能耐。
她弯起唇恭维道:“顾少侠当真少年英才,竟一招便将那疯子吓退了。夜来佩服。”
“姑娘谬赞。比之姑娘妙算,在下自愧不如。”顾见春掩去面上的疲色,意有所指道,“这位究竟是何人?若是趁夜再来,在下倒也能做个明白鬼。”
只见夜来摇了摇头,低声道:“顾少侠,不是我不愿同你说。只是这实在是......”
夜来有意面露难色,心间却笑道,这顾少侠不是自诩识礼数,知进退么?既然听到我这么说,就莫要再继续问了。
哪知顾见春竟接道:“实在是?”
夜来一噎,登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她面上虽不动声色,心思却转了几个来回,正欲开口,只听顾见春笑着说道:
“看来寻物是假,寻人是真?这位公子怕是莫不是看上了姑娘?”
“这......”夜来一怔,不禁摇头叹道,“顾少侠就莫要取笑夜来了。”
“如此,真是在下唐突了。”顾见春深深看她一眼,只可惜夜来没能瞧见他眼中深意。
他哪里不清楚这人来意,但凡交手便能知道其剑中杀意——这般强烈的杀意,又怎会和缱绻风月扯上关系?
——若非仇家,也是死敌。
此番不过是他问了,却又后悔,顺着对方的意,给个台阶罢了。
顾见春掩去心中情绪,问道:“夜来姑娘可上得去?”
夜来摇摇头,轻笑道:“还要麻烦顾少侠了。”
顾见春带起她的胳膊,轻轻一托,两人飞身进了屋子。
屋里,顾见春俯下身,握着那冰寒的帷帽碎屑,久久不语。
夜来将头发束起,挽了个利落的发髻。
“顾少侠,还要劳烦你将这尸首处理了去......否则老板娘又该头疼了。”
顾见春身子一顿,不由问道:“老板娘会头疼,是因为这尸首会引来官府之人,还是因着此人服毒而死,不好料理?”
“顾少侠何出此言?”夜来弯了弯唇,并不作答。
顾见春想到那日光景,出言问道:“前日客栈中的那几人,莫不是姑娘出手杀的?”
夜来歪头不解道:“什么人?”
顾见春清淡一笑:“自然是万寿宫人。”
夜来笑了笑:“若顾少侠以为是夜来出的手,那便是吧。真真假假,死都死了,死人都不开口,活人又何必替他们在意呢?”
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便是再迟钝之人也能明白她是话中有话,恼恨顾见春揪着那孙家母子之死不放。
顾见春心中沉郁,果然,性命在这位夜来姑娘眼中便是一文不值。
顾见春方欲离去,那被俘之人悠悠醒转,兀自动了动身子,发觉被捆住,嘴又被堵上,一时间挣扎不已。
顾见春问道:“这人如今口不能言,又如何审呢?”
他这么问,是知道对方已有主意。
夜来端坐在桌前,唇边噙着一抹笑意。
“若我问剑山庄审人,便先以礼相待,好言劝说,倘若对方不从,便打上三十大板。若还不从,便上刑具,十八般刑具皆滚过一轮,没有撬不开的嘴。”
夜来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么,对顾少侠而言,未免有些残忍。所以不如让我来,虽然我如今失明,他被捆着,总归不能把我怎么样。这也没什么刑具,我便先刺上他几刀,待他血流如注,疼痛难忍,再浇上烈酒......那滋味,定然很是销魂。不过我看他不见,万一刺错了位置,把人刺死了,就不成了。”
顾见春面色一沉,却也忍着没有反驳。只听她继续说道:“我听说,万寿宫人最是怕死,也最不怕死。只要魂牌还在,宫主定然会让你们永生不灭,对吧?”
夜来向着那人的方向转了转头。
顾见春一惊。
这姑娘对万寿宫的了解,却远比这两日展露的要多。
只可惜她目不能视,看不见那人惊骇万分的模样——也许她不必看,也能料到。
“但是,若是魂牌碎了,这人可就永世不得解脱了......”
夜来把玩手中茶盏,杯盏晃动,那水竟也没溢出来。
“正巧,我知晓魂牌是如何碎的。那也是你们万寿宫的一种酷刑,专门惩罚背叛宫门者,对不对?”
那人突然剧烈挣扎,摇着头,仿佛是要拼了命地咽下毒药,或是逃离这里。
顾见春站在原地,神色复杂。
这夜来姑娘如何得知这些?问剑山庄究竟查到了哪一步?又为何不出手?
此时千百种疑问齐齐涌上心头。
“所以,你不如告诉我,我也好让你解脱。”夜来放下杯子,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不想活着回到宫主身边么?”
那人被吓得涕泗横流,眼中满是哀求。他怎能料到,这女人看似羸弱,竟如此云淡风轻地道出了万寿宫最重要的机密。
“你想说话?”顾见春适时开口道。
对方连连点头。
顾见春便解了他的穴道,将他口中绢帕一摘。
“宫主交代,不惜代价,拿到碧天剑……”那人刚要说什么,突然兀自怪笑一声。
夜来正等着他的答案,此时听了半截,顿时凝眉道:“怎么了?”
顾见春亦是答不上来,注视着那人——
这人似是看到了什么幻象,眼神迷离。随即口中涌出黑血,一阵嘲哳之声从他的口中传来——
细听之下,那竟是另一人的声音:
“呵……呵呵…三月初三……静候君至…”
话音刚落,那人忽然自脚底生出一道蓝色火焰,倏忽点燃他的身躯。顾见春连忙起身脱下外衫,欲要扑灭火焰。可未及动手,那身躯骤然被大火吞噬,只剩下满地灰烬。
飘飘扬扬,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