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有妖怪啊!(1 / 2)
沈谛沉默,种田纳税的确是军费的重要来源,哪怕她本意不是,也实实在在地促成了这样的因果。
谢松石嘴快道:“小子,你不给将军,难道要给狄夷做赔款吗?”
小孩气鼓鼓:“我不能自己吃吗?你这人好不讲理!”
“讲理?讲理可做不了好人。将军给你钱是助你,不是施舍。”
眼看着谢松石和小孩逗起了嘴,迟新意牵过沈谛的马。
“走吧。”
两人渐渐向前走去。
临近分离,气氛总有些沉闷。
“其实我老早就想问你了,煎药治病难免会弄脏衣服,穿得一身黑不是更方便?你这一身白衣该不会是为了美吧?”沈谛弹了下迟新意的衣袖,打趣道。
迟新意定神看她。
“是你以前说过,说悬壶济世者,应当一身白衣,做高山上的神仙。”
沈谛一摆手,立刻反驳道:“不可能,我可不是那种正气凛然的君子。什么高山神仙都是假话!”
迟新意见诈不到沈谛微微一笑,才道:“是,你不是神仙,你是土匪!穿白衣是你定的不假。你拜我为师的时候,说一身白衣最显眼,若是有患者因你医术不精来闹事揍你,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你在哪,让我飞过去救你呢。”
他这句话信息量颇大,沈谛一时笑着没有回答。她知晓迟新意收过一个徒弟,说他亏欠唯一的徒弟却不说明白。她只当是他的私事,所以不多问,没想到如今这另一主人公竟是原身沈谛。想来两人之间也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但也是这一刻,沈谛更清楚明了,种雪剑、迟新意所关心的,老皇帝忌惮的、千万百姓敬爱的——所有人,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原来那个沈大将军的,和她没有半分关系。
她若是个真土匪,自然能问心无愧地接受沈大将军的荣誉地位,接受沈大将军忠心耿耿的手下和沈大将军光明灿烂的前途,可问题就在这里——她不能接受。沈大将军的那条路她走不下去,她是她,他是他。
迟新意自顾自说:“可惜你从来没有给我英雄救美的机会,你好像事事都能办得天衣无缝,再难的苦都能自己嚼下去,沈谛你还是真的十年如一日,一点都没变。你好像一直都不想欠任何人。即使你现在记忆或有缺损,你这个人也还是是……”
他重复了下:“十年如一日。”
迟新意的尾音发颤,他眼中泛出压抑许久的痛苦。
“我自长白关南下的时日里一直在想,若是我见到你该怎么说我来迟了。说我被代十一下毒重伤,说边关战事又起杀阁事务繁忙,说马匹畜生难驯……可我分明清楚我是在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赶得上你的脚步。如今你又要离开南淮,我仿佛永远在追随你!沈谛,你想要志同道合的知己,我努力做好知己的角色……”
“不是。”
沈谛忽然开口打断他,她说的是如此的残忍且坚决。
“迟新意,你不是我的知己,你只是爱慕强者。”
她这句话是如此猝不及防,如此的果断笃定,以致于迟新意狠狠地愣了下,而后是铺天盖地袭来的心痛,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于万千不可置信中感受到了一丝慌乱,像是……被精准命中弱点死穴的慌乱。
沈谛的下一句话却更加狠。
“甚至连爱都算不上,只是慕罢了。”
无论是什么理由,迟新意就是迟了,一步迟步步迟。或许不是沈谛不给他英雄救美的机会,艰难之际,沈谛难道没有盼过有人伸手拉她一下吗?她沈谛是人,不是个没感情的石像。
迟新意哑着嗓子,道:“沈谛……你再说什么啊……”
“我在说。”沈谛柔和的目光含有轻微的谴责,“你看看如今的我,我不再是以前那位号令三军的沈大将军了,我现在只是个窝囊怕死的沈谛沈小姐,我若是一直记不起来过去,一直胆小地畏缩在城中小巷子小院子里,你能数十年如一日把我看作你记忆里的沈大将军吗?你是沈大将军的知己,还是我沈谛的?”
沈谛叹气。知己意味着志同道合、势均力敌,追随者不在其中,而她沈谛也不乏追随者。
“我先走了……”迟新意踉跄一下。
他的脸色一下子憔悴了,人走得很快,像是一片寒风中飘落的叶。沈谛望着迟新意远去。
谢松石匆匆沿着塘埂跑来,问道:“将军,阁主怎么了?”
跨下的马打了个响鼻,沈谛牵起缰绳,“他伤心了。”
“啊,为什么?”
“因为我太优秀了。”
谢松石:?
“谢松石。”沈谛正了正神色,“我此去大京,有两件事交代给你,一是教导那渔家小孙子种田读书,二是探寻好你家阁主和他那唯一徒弟之间的事。有任何进展都可写信给我。”
谢松石这时明白或许是沈大将军故意支走了阁主,他同样也正经了脸色道:“遵命!将军放心,我定低调行事,办得妥当!”
“妥当就行,低调就算了,你也瞒不住城里那些人精。”
谢松石:……
“知道了好的将军您赶紧走吧!来日方长后会有期一路平安将军!”
“好,再见。”
沈谛一扯缰绳马疾驰起,一路迎着风霜雨雪,再也没回头。
古淮河东流汇入三宬江,沿江船行十四天才能到大京边界,入了界需得骑马两天才可到大京的中心城。
沈谛从未想过自己扛过了十四天的水路,没抗住陆路。船刚靠岸,沈谛就倒下了,烧得像条丧家之犬。她孤身一身,只带了一匹马。上了岸烧得浑身疼楚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相处月余的船家偷牵了自己的马,拿走包袱,生生将嘴里想喊的救命咽了回去。
沈谛被扔到了破庙,嘴里的牙和刚长好的秃秃指甲一蹦一蹦的疼,连带着脑袋里都像是有虫在啃噬。她从未觉得深春的风如此的寒,直直冻到她心底去。又是一段需要她自己独自扛过去的日子。
半夜,沈谛蜷缩在稻草当中,却被人一脚踹开,她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这是我铺的床!想睡,自己去找。”
原来是个满头白发的老乞丐。
“你要是死了,就发发善心,死远点,别让我明天一大早还得搬个尸体,晦气!”
沈谛很勉强地笑了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居然真的站起来,要往门外走。
破庙没门,夜间冷风直灌,沈谛反倒在这冷风中吹出了一丝神志。她正要跨出去,腰上被猛地一踹。
“磨磨唧唧的,快点走!”
沈谛浑身无力,一个跟头栽进泥地里翻滚了好几下才撞到门外的一颗松树停下,沈谛不可抑制地呛咳了好几声,面前站定了一双脚,
她仰头看去,这才看清楚老乞丐的真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