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谁去种个田啊(1 / 2)
沈谛很快就决定要离开南淮城了。
用她的话说,整个城都是自己的人,实在无聊,她得出去闯荡。
走时,她安慰南淮城的手下,遇事就找太守。等到太守也解决不了,再写信给她。
“遇上解决不了的大人物,就说你背后的人是邗朝未来的皇帝,如今的太子殿下!毕竟当日太子的亲兵搬空了七家富绅,是南淮城百姓亲自看见的。”
他们说:“将军,你的名字如今比太子殿下的还好使。”
“哈?”
“他们说,沈大将军的魂如今当了十殿阎王之一,拿着生死簿一个个找恶贯满盈的人算账,茹毛饮血,杀人如麻!”
沈谛僵了片刻,歪头认真地问了说话的人,“你们也信吗?”
说话人看着她打了寒颤。
所有人走后,一人独独未动。
“解厌洁,你还有什么事?”
“将军,我现下已是秦打雄了。”男子的脸还很僵硬,但一双眼很亮,“我心中有许多问。”
沈谛挑眉。
“说。”
“第一问,秦打雄之子秦苍似乎已知晓我非秦打雄,他为何并不拆穿我?”
“因为他需要一个爹。就如同刚刚走的那些人,脸皮可换,但行为举止,性格言语都是纰漏,为何没人拆穿?因为他们身边的所有人都需要他们活着,父母要儿子活着,妻儿要丈夫活着,就来手下的工人也需要主家活着给口饭吃。只有活人才能有价值,他们不愿意相信自己亲儿子已死,自欺欺人当然是一方面。”
“我的剑也是一方面。”沈谛喝了口茶,“更何况,这件事有太子殿下插手,谁敢说不啊?”
“那是否要除去秦苍苍?斩草除根以免后患!”
沈谛上下打量了一眼面前的男人,他一身磨不灭的正气反倒和秦打雄装出来的威严相契合,也算是误打误撞。
“你教一教,若是能教好就不杀他。”
“小人明白。”男人顿了顿,“那……将军是想要个什么样的南淮城?”
“人人安居乐业。”
沈谛一开口,面前的男人就叹了口气。
“哎呀别叹气啊,就先从让所有人吃得饱饭开始吧,明个就去查一查冬麦税款。今年春估计天旱,再立刻筹备去修座结实的大坝,整整水利。除此之外,还有被太子搬空的七家……”沈谛咬牙笑着说,“翻一翻这七家的旧案,足够判死刑了。”
“先杀再判,恐有怨言。”
“不用担心,百姓知道谁是对他好的人。再说怨言……世间种种,言语是最容易消逝的。”
男人又叹了口气。他起身行礼,一板一眼,郑重其辞,神色肃穆。
“某愿为沈将与南淮百姓鞠躬尽瘁,竭尽心力,死而后已!”
沈谛却是不正经地笑笑。
“那南淮城就拜托给太守大人了!至于秦苍苍,年纪尚幼,可多管教管教,免得走了歪路。城中万事俱细,皆可传信于我!”
大京城中的老皇帝听见沈谛死讯时还不知道多高兴呢,沈大将军得病暴毙的消息铺天盖地的传开,终于传到了南淮城。这几日,沈谛在城中闲逛,不时可以看见某家某户的门前挂上一盏白灯笼,为无亲无故的沈大将军戴起了孝布,更有甚者居然要跳下古淮河殉葬。
“沈大将军死了,那狄夷打过来不是迟早的事。早死晚死都是死!”
“我就说前几天见到了沈大将军的魂魄!将军舍不得我们,就算是死也要把那些贪官污吏拽下去!”
沈谛这才清楚的认识到原身沈大将军在邗朝百姓心中的地位,也怪不得老皇帝心心念念要杀了她——这才是功高盖主啊!
她是在旧戏台前找到的种雪剑。
种雪剑换了一身天青色常服,也没有背着他不离身的那把重剑。他不看戏,反倒在看戏台旁边正画着糖人的小摊子。
种雪剑神情认真,盯着摊主上下翻飞的手连眼睛都不眨。
沈谛就在他身后两步,看了他许久。
她在思考,该如何对待这位追随而来的故人。他的深情、忠诚、执拗全都不是对她的,若是她接受了才是辜负。
“将军。”种雪剑转过身来,他早已察觉到沈谛的目光,只是等着将军什么时候能喊他一声,却不想沈谛只是看着,看得他心跳得有些快乱。
“嗯。”沈谛思索着怎么开口。她舔了舔唇道:“青云副将,你要……”
她说不出口,她希望种雪剑能回到他应该在的边关沙场去迎敌,而并非是跟随着她这样一位窝囊的将军身边。话到嘴边拐了个弯——“你要吃个糖人吗?”
“将军给我买吗?”种雪剑眼眸亮晶晶的。
沈谛伸手摸出钱袋子,走向摊子。
“客官来点什么?”
“两个糖人。”
“要做什么样的?”
沈谛看向种雪剑,示意他自己挑选。
种雪剑上前与她并肩,他在此地看了许久早已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糖人。
“老板,能不能让我自己来画?”
“可以啊!但是要加钱。”
沈谛默默多掏了两个铜板。
半盏茶的功夫,两人坐在了古淮河沿边的台阶上。沈谛手中转着种雪剑亲手画出来的糖,那是两匹奔驰的小马。
“我想了很久,如果将军喜欢现在的生活,那我也喜欢。我方才看了那么久其实是在……”种雪剑露出个调皮的笑,“是在偷师。我想以后若是就在这里定居,我摆个摊画糖人或许也不错!”
沈谛还在手中奔驰的小马。两匹马一般大,胖乎乎的,很笨拙又很快乐的模样,连马尾巴都甩得飞起,甩开蹄子撒欢,如出一辙地呲个大牙乐。
沈谛满肚子的话被这两匹小马堵了回去。她沉默地啃着糖。
戏台那边又响起了咿呀咿呀的歌声,隔着河水听起来倒是清越。
“将军,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种雪剑目光落在戏台上,“让将军都这么难开口的事情,我想应当是——要撇下我了吧。”
沈谛嘴里的糖“嘎嘣”裂开,刺痛了她的舌头。甜蜜的糖水夹杂着尖锐的痛意,在她的口腔里蔓延开来。
“将军,你丢下我……我会万分痛苦。”
种雪剑侧脸看来,古淮河的粼粼波光印在他的眉宇间,他好像是一尊落入凡尘的小神像。他目光中是无法消解的痛苦,在痛苦中拈出了个妥协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