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沙匪（2 / 2）
那亲兵似乎被他眉眼间的暴戾吓了一跳：“是、是啊，领头的那几个人都是老面孔。”
不对劲。
韩超心里跳出这三个字。
他一摆手，示意身后的士兵停下，远远和对方拉开距离，气沉丹田：“各位好汉这是演得哪出？”
沙匪头子好像觉得这么老远喊着对话有失身份，低下头去朝边上一个五大三粗的小弟低声说了两句，让对方充当人形喇叭，扯着嗓子回答：“我们老大说，这些日子承蒙韩统领关照，今天天气好，想来和韩统领打个照面。”
韩超在心里啐了一口，心说你这是来跟我打照面，还是来给我下马威的？
嘴上还装模作样地回：“客气了，现在照面也打过了，诸位请回吧，一会儿老百姓出来看到，可就不好办了。”
言下之意是你们怎么折腾我可以不管，可要是碰到底线，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一边说着眯起眼远眺，那些沙匪成员的身上全都穿着灰黑色的斗篷，斗篷帽子压到鼻梁，看不清脸，打眼过去就像是搬了一群一模一样的假人。
寥寥三个露脸的便是方才喊话的壮汉、一个白面书生，还有那个沙匪头子。
这架势不像是普通的匪帮，倒像是哪路邪教。
那沙匪头子脸上有一道从左额一路斜跨到右下颌的刀疤，看着十分渗人，听了这话露出了一个阴恻恻的笑，又让人回道：“韩统领站这么远，人都看不清，您要是不方便过来，不如我们过去好了。”
说完，也不等韩超再说话，那沙匪头子手一抬，手下缰绳松了松，坐下的马便往前溜达了两步。
身后那成片的黑灰斗篷也跟着往前挪动了两步。
也不知道是他们的脚步过于拖沓还是斗篷太长拖在地上，行进的时候惹起一阵“沙沙”声。
就像某种巨大的爬行动物正在匍匐而动。
韩超头皮发麻，面色一沉，抽刀直指前方，吼道：“你敢！”
沙匪头子迎着他的怒火又往前走了两步，直走到那镇口牌坊的底下，这才抬手收拢成拳。
身后众人赫然止步。
韩超的刀依然举着，没有半点让步的意思。
那沙匪头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这么和他对峙了一会儿，居然勾了下嘴角，朝身后的人挥手示意，领着那些散发着诡异气息的手下转身走了。
留下韩超和一众士兵一头雾水，等到斥候探了三探，确认他们确实走远了，才敢撤兵回营。
跟在韩超身后回到住处，那名亲兵一路在脑子里来回重复那群沙匪的行径，除了每想一次就毛骨悚然一次之外，什么都没想通，于是上前问韩超：“统领，这群沙匪这是闹得哪出啊？”
韩超正在背对着他脱下身上的盔甲，忽地动作一顿，头也没回地呵斥：“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那亲兵平常偶尔会照顾他的起居，进出他住处都已经习惯了，所以完全没当回事，当下有点懵：“啊？”
“出去，听不懂吗？”韩超粗着嗓子，下一秒就要发作。
虽然外面还是白天，但是屋子里的光线被遮蔽了大半，又没点灯，他站在背光处微微侧过脸来，朝里的半张脸笼着一层阴影。
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阴沉。
亲兵从没见过他这模样，心里一颤，忙闭嘴退出去。
韩超垂眼看了一眼桌上的信。
他早上才刚收到那边的消息，这群沙匪就来闹事，真的只是巧合这么简单吗？
这群沙匪和张易谦纠缠闹腾了这么久，一边的摊子还没收拾干净，这头又明目张胆地挑衅西境海防军，对他们能有什么好处？
还是说......
韩超脑子里浮现出那沙匪头子身后那群奇怪装扮来——还是说，这群沙匪是找了什么新的靠山，加上最近纵容他们太过，让他们生出西境海防军是软柿子的错觉来了？
计划走到如今这步，连小皇帝都被“天意”支走了，要是因为这么些迷人眼的沙子惹出点什么意外坏了事，可就是要叫人笑掉大牙了。
他常年或忠厚或豪爽的脸上露出些晦暗的杀意来。
不能怪他想太多，确实是这群人来的时机太寸了。
反正小皇帝人都不在境内了，这面子给不给也没什么所谓了。
他像是下了主意，重新披上甲装，掀开帘子出去，打了个呼哨，对跑到面前的斥候道：“去探一探那伙沙匪平时在哪落脚。”
斥候一顿：“统领是要对他们动手了吗？”
韩超：“强龙还难压地头蛇，不过是放任了他们一些时日，这群四脚蜥蜴真以为自己能上天了。”
斥候领命，风似的跑走了。
入夜，西边一处山头的上篝火通明，白天那群沙匪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胡侃海吹，谁都没注意到身后不远树影的异动。
怪的是即便在这样的场景下，他们依然所有人的身上都还罩着那巨大的斗篷。
他们谈笑玩闹的时候，举手投足间身上的斗篷一直在火堆边缘扫过，一个不小心就可能燎掉一片，却完全没人在乎这点。
面目狰狞的沙匪头子坐在一块背抵着山壁的巨石上，正和那名白脸书生低声说着什么，两个脑袋都快挨到一起去了，看上去关系十分亲密。
沙匪头子没了白日的阴狠，分明还是同一张脸，却莫名柔和了不少，不时还要凑上去耳语一番。
那书生对着这么一张脸，不躲不避，听得十分认真，不时嘴角还泄出几分笑意来。
显得其乐融融。
一众手下似乎对两人这状态见怪不怪，也没人上前打扰。
忽而，夜风骤起，树林哗然。
推杯换盏的沙匪们齐刷刷停下手上的动作，原地站起身来对着动静传来的方向。
即便看不清他们的脸色，也能感受到弥漫在空气中的警惕。
风过树止。
有人只当虚惊一场，动了动，拉着身边的人又要坐下。
弓弦声破空，箭矢扑天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