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错误(1 / 2)
火凤军回京七日,慢慢地连普通百姓们都察觉到了京中形势变得有些紧张,更遑论本该日日上早朝,如今却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出勤的官员们了。
穆清葭成了火凤军前锋营主将的消息,陆长洲也得知了,甚至已经往长公主府递了好几回拜帖。
可惜每次都碰上穆清葭至外头办事去了。
周瑾寒仍旧把持着东宫,小太子不知被他藏去了哪里,连周若白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司空鹤也依旧没有在《罪己诏》上盖玉玺。
整座京城之中,最无忧无虑的大概只有三岁的穆旷了吧?
他回了京城之后,发现疼爱他的人忽然多了好多,有陆长洲这个当吏部尚书的舅舅,有长得跟神仙一样好看的国师,还有第一日进京的时候遇到的那个一边哭鼻子一边拉着他娘亲不肯放的怪人。
不过怪人虽然很怪,但派人送来给他的礼物可真多啊,好几箱,都把他的屋子堆满了,比国师和舅舅送的加起来都更多。
那个叫凌辰的叔叔还送给了他一只漂亮的小鹦鹉,会学人说话的呢!凌叔叔说,他要是还有什么想要的,就让这只鹦鹉转达过去,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他们都能想办法给他摘来。
穆旷决定,这些人里面他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凌叔叔啦!
所以他也告诉了凌叔叔好多秘密,比如他有表字的,叫“若泽”,因为他娘亲说,希望他可以有辽阔豁达的心胸和泽被万物的襟怀;
他还跟凌叔叔说,娘亲这段时间出城往江南去啦,有一个比曜王更怪的怪人,追着要给他当师父的,联系了他的娘亲,说有重要的事情找她,就把娘亲叫走了。
穆旷甚至还答应凌叔叔的请求去曜王府玩。
凌叔叔说,曜王很想念旷儿,想得都生病了,又怕来了长公主府见到他娘亲会惹了他娘亲不高兴,所以请他去曜王府跟曜王一起吃晚饭。
穆旷搞不明白,明明他们才刚认识嘛,怎么曜王就会想念他呢?骗人。
不过因为是凌叔叔的请求,所以穆旷还是答应了,还悄悄地跑出去的,都没有让火凤军中的姨姨们发现。
当然了,这些事情远隔千里的穆清葭自然是不知道的。
楚云遏接到了周瑾寒的舅父刘之舟,正在将他带往京城的路上。
也多亏了穆清葭带了一小队人马赶去接人,这才阻止了一趟埋伏在半路上的刺杀。
谁敢相信,一个民间大夫,一个出家道士,轻车从简地往京城来,竟然都能遇到一伙高手的刺杀?
直到穆清葭将领头那位身材魁梧高大的男人擒获并扯下他的面罩,她看着他颈侧的弯刀落弦月刺青才认出他的身份来。
“闫先生?”穆清葭沉声道,“久仰了。”
闫先生被剑刃架住了脖子。他当初在周若白手下就受了重伤,如今最后一搏,手脚筋脉都废了,已经掀不起浪来。
本想阻止刘之舟进京,让大邺的朝局就此乱起来,可最后仍旧功亏一篑。
大抵都是命吧。
为了家乡的夷阿旁系一族,这二十载,他已经尽忠了。
在穆清葭认出他身份的那一刻,闫先生望着天空笑了一声,一下奋起将脖子撞在了颈边的剑刃上。
鲜血喷薄,他很快便没了呼吸。
也是一条硬汉。
“先生!”一个少年从林中跑出来,哭着扑在了闫先生的身上,“先生你别走……爷爷走了,您也走了,只留下了阿蛮一个人……”
穆清葭与那几名火凤女兵都认出了眼前这少年。
“阿蛮?”穆清葭唤道。
当初在西南大营,这名少年时常跑过来玩,他是穆旷的朋友。
只不过穆清葭她们一直都以为他是住在附近的乡民的孩子,没想到他竟然是跟着闫先生来的夷阿族人。
没想到在京城落败之后,这群丧家犬竟然逃去了西南。
幸而今天将他们尽数一网打尽,否则再过上若干年,他们岂不是要卷土重来为害大邺?
穆清葭将阿蛮一起带上了。
一行人又过十天,终于抵达京城。
穆清葭一直将刘之舟护送进曜王府。
物是人非。
三年没有再踏足这个地方,可自进大门的那一刻开始,属于从前的记忆便尽数涌进了脑海。只是那些鲜活的记忆里有许多的人,而此刻展现在自己眼前的这座院子里却空落落,没有一点生活的迹象。
曜王府所有的下人都已经被遣散了,包括将周瑾寒从小带大的辛竹姑姑。
以至于周瑾寒让凌辰去接了穆旷来吃饭,还临时从宫中抓了一个御厨回来。
看着正在屋里陪穆旷画画的周瑾寒,看着二人其乐融融的画面,穆清葭的脚步顿了一顿。
她忽然有些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身份进去,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打扰到里头的两个人,是不是应该阻止穆旷在周瑾寒面前展现出这样熨帖的笑容。
她甚至在这一刻,看着周瑾寒那一头的白发,看着他低眉慈目听穆旷说话时的笑意,看着被他挂在脖子上的那片刻了“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八个字的玉锁,久违的难过忽然又涌上了心头来。
她想起了楚云遏告诉他的那些真相。
当初在恪州城外将她打落悬崖的真相,这些年来将簪烟留在身边的真相,双生蛊移植到了覃榆身上的真相,还有宁愿让她恨他也要让她远离京城的真相。
更甚者,还有关于那个从前总是出现在她身边的戴半副银狐面具的黑衣剑客的真相。
她已经知道他究竟是谁了。
知道在那三年间,安静地陪伴着她挨过了一场又一场蛊虫发作起来的痛苦的人,她心中的那个“朋友”,究竟是谁。
穆清葭的双拳捏了起来。
她从来都以为,周瑾寒从前同她说的那些残忍的伤人的话就是他的肺腑之言;她从来都以为,他恨她。
恨她是司空鹤派来的人,恨她成了能够威胁到簪烟生命的一个筹码。
她从来都以为,周瑾寒不敢动她,真的如他最初所言,是“投鼠忌器”罢了,是担心对她动了手,便会连累簪烟一同丧了命。
可是她却真的没有想过,其实周瑾寒并不是怕她害死了簪烟,而是怕簪烟害死了她。
他将她安置在身边,是为了让司空鹤觉得她这颗棋子没有废,依旧是能用的,如此才能保她不被司空鹤放弃,让她不至于遭到灭口。
他取出了簪烟身上的蛊虫,也并非只为了不让司空鹤再拿捏住他,也是为了她不再被簪烟身上的蛊虫发作时所累,让她不用再频繁地感受到痛苦。
周瑾寒原来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开始不舍得失去她了。
可他还是在发现她向往着离开,向往着自由的时候决定了要放手;
他怕她会心软犹豫,所以他用了最残忍的方式迫使了她离开。
原来,周瑾寒对她是有感情的,很早之前便有了。
原来她在他的心里,从来都不是谁的一个替身,她便只是穆清葭。
原来曾经的浓情蜜意,周瑾寒眼里的温柔与多情从来都不是装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