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你来我往(1 / 2)
三月暮,碧瑙河北,杨柳垂绦絮堆雪。
覃榆坐在河墩子上看着河面鱼鳞一般的锦光,听着街上走过的人谈论的内容,百无聊赖地把玩手中的那根柳条。
身后那户人家的大门吱呀开了,楚云遏向里面的人浅浅做了一揖,叮嘱了几句煎药的注意事项后告辞往河边走过来。
“走了。”他对覃榆道。
覃榆闻言乖巧应了声“哦”,站起身慢吞吞迈上河阶,确认脚下再没障碍物后走到楚云遏身边,顺手帮他提了手里的油纸包。
“哇,是槐花蜜!”
“是啊。”楚云遏迁就着覃榆的速度,一边往前走一边回答,“这家的老夫人见你上次很喜欢喝槐花蜜茶,特地送了你一罐。”
“抵看诊费了吗?”
“当然了。”
覃榆闻言扁了扁嘴,遂又笑了:“反正神医您有的是钱,这一点,毛毛雨啦!”
这是覃榆连着第九日随楚云遏一道出来上门给人看诊了。
病人都是从前病重时得到了胡太医救治的,多年来,胡太医只要不在太医院当值就会挨家上门给病人复查,算是义诊。
如今胡太医不在了,楚云遏便接过了这桩差事。反正他大部分时间都闲得很,上门看诊就当打发时间,顺带还能赚上几个钱,也不错。
覃榆的身体虽然比从前虚了很多,但她却比穆清葭听话,楚云遏叫她休息就休息,叫她活动就活动,药也乖乖喝。加上她并没有与穆清葭当时一样中毒,所以双生蛊虽然种进了她的体内,但一直没有苏醒翻腾。她的视力也在最初的恶化之后略微恢复了一些,如今白天虽然隔得远就不太看得清人之外,基本与寻常没太大区别。
“神医。”覃榆问楚云遏,“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到王府去啊?我现在借住在您这里,我姐姐要来看我都得坐好久的车,太麻烦了。”
“住在我的药庐有什么不好?”要上桥了,楚云遏提醒覃榆了一声注意台阶,回答说:“你一个小丫鬟,回到了王府,你们王爷还有辛姑姑不得指派你干活?哪儿有在我这儿清闲?”
“你要是真觉得无聊,回去了可以替我晒药切药捣药,想干活还能找不到活干不成?”
“话是这么说啦……”覃榆扶着扶手一步步走上了桥顶,累得有些气喘,“可我有些想王府里的人了。而且,而且……”
“什么?”
“而且神医您说,王妃她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就回来了呢?陆大人和凌辰之前找了好几天,不是都没有寻到王妃的踪迹吗?”
她稍稍噘着嘴,自顾自地嘀咕了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王妃,她可能就是躲起来了……”
楚云遏沉默地听着覃榆的分析,半晌,他问:“那你觉得你家王妃能躲到哪里去呢?”
覃榆被楚云遏一问,有些蒙。
她总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应该能想出来的,只不过有个很重要的细节被她忽略了,以至于她一时间回答不出来。
楚云遏回头望了一眼覃榆的表情,忍不住默叹了一声。
真的是个蠢丫头。
他也没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见河对岸的街道两旁都挂起了花灯彩旌,扯开话题说道:“两日后便是天子寿辰,届时你家王爷必定一早就要进宫。趁王府里事少些,我带你回去见见你思念的那些人。”
覃榆闻言便高兴起来,点头:“好呀,多谢神医!”
各式各样的花灯在檐下摇曳风姿。彩旌飘飘,光是在白日里就已经极为喜庆好看了。若是等到入了夜,万家灯火点亮,必定是一番热闹繁华的场景。
天子寿辰,连西城门的这些街道都装点得别样喜庆,东面达官显贵聚集的皇宫周围,就更不用说如今得热闹成什么样了。
各州运往京城的给天子贺寿的礼物一车车驶入宫城,如若不是周瑾淮还在病中,免了四境友邦附属的朝贺,如今京城中的各大茶楼酒肆都该住满各种发色各种相貌的外邦人了。
饶是如此,负责京城治安的皇城警备营也依旧累得够呛。
孔越当上了新的皇城警备营守将,每天从早到晚都在各条街道上巡逻,繁琐的事务简直比他在西北大营时还多。
尤其是他最得力的下属还被周瑾淮抽调去东宫,另编了一支队伍专门保护太子了,算是跟他分到了两个衙门里,以至于他手下一时连个能用的都找不到。
前任皇城警备营主将李瀚海落马后,他的那些旧部一个个都不知所踪。如今的皇城警备营算是临时组编起来的,比草根还草根,连《大邺律》都背不完整,就更不用说还要处置犯罪了。
偏偏皇城根下住的全是些有权有势的主儿,生意做得大的那些店铺里牵扯的势力更加盘根错节。他们这个草台班子每每遇到闹事的,又怕罚得重了又怕罚得轻了,日日提心吊胆地办差。结果越处理越糟糕,还惹得处处怨声载道。
孔越一上手就接了这个烂摊子,正又赶上了陛下寿辰这种时候,简直心累到仿佛老了二三十岁。
晕头转向地过了一段时间,总算熬到了周瑾寒大寿那天。
司空鹤一大早就至天坛祭台给周瑾淮祈福,四大主司坐镇东南西北四方位,随流程虔诚默念祝祷词。其中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很难说,但至少这庄严肃穆的阵仗看在百姓们的眼里还是很像那么回事的。
繁琐的一套流程结束,回到宫中已近正午。
而周瑾淮受过了百官的朝贺,回去换了常服,照常经太医诊脉用药之后,也去了金鳞池赴宴。
因非整寿,这次宴席能简化的地方都简化了。除了皇亲国戚之外,也就只有朝中几位重臣在席。
管弦歌舞也没什么新意,毕竟教坊司才刚被清查过,空缺的几个职位至今都还没派来合适的人补上。
穆清葭跟着司空鹤来到金鳞池边时,看到周瑾寒和周若白正从另一边而来。
像是在谈公务,两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距离拉得也很开,看起来就不亲熟。只是或许他们身上那股风尘仆仆的气息太重了吧,让穆清葭在看到周瑾寒脸上的那抹沧桑痕迹时,忍不住脚下一顿。
虽然一直都知道他们总会再见的,但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穆清葭却依旧能够感受到胸口的旧伤隐隐作痛起来。
握剑的手微微紧了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