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内斗不休(1 / 2)
同凌辰所说的不差,周瑾寒回到曜王府的时候,守门的小厮就说前厅有客在等,自称户部主事的一位姓陆的大人。
周瑾寒屏退了后头跟着的人,只带了凌辰进前厅。
陆长洲是为了当时从衍州杜衡家中查封的那批银子而来。
杜衡和柯茅白宁四家倒台,除了那些年里他们搜刮的民脂民膏重新还给了百姓外,其余财产都收归国库,早在周瑾寒他们离开衍州之前就已经押送回京。
然而陆长洲回户部交差时核对账目,却发现这批银子缺失了很大的一部分,甚至连账本都被人篡改过。要不是清查账务一事是他全程盯着办的,光在账本上他都看不出问题来。
押送银子的人都是周瑾寒一手安排的,陆长洲哪怕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有这个能力做这件事情且还不留下一丝痕迹的人是谁。
而这也是他从衙门里出来后,连家都没回就来到曜王府堵人的原因。
半头白发的人负手孑立,风骨傲然。
陆长洲责问周瑾寒为什么要私吞这笔钱。
明知这都是不义之财,甚至从头到尾都还是他一手督办,他明明看到了南部几州的百姓们活得有多苦!他既然是百姓们口口称赞的好官,为何到了最后,他却选择了跟那些贪官污吏一样的路?
周瑾寒得了陆长洲的质问却没什么反应。
他只沉郁又冷漠地看着陆长洲一脸的怒其不争,淡声问:“送到户部的账目你可都仔细看过了?”
陆长洲愤然:“自然!”
“若是仔细看过,你就该知道,本王取走的只是从杜衡家中库房搜查出来的属于朝廷历年拨下去赈灾的那些银两,刨除已经实际用于赈灾的部分,剩下的不过一半。”
“一半?在金尊玉贵的曜王爷看来,一半还不够多吗?”
“自然不够。”周瑾寒冷道,“这半数银子不过四万万两,养得起多少人马,制得成多少兵器铠甲,供得起几支军队一年的口粮?”
“而陆大人身为户部栋梁,又是否核算过京中朝堂之上的那些文武官员一年的俸禄加起来是多少,知道宫里有哪些开支,弄得清光是为了伺候那些贵人们的日常起居,每年就要消耗掉国库里头多少钱吗?”
“陆大人一心只想着分辨出好坏黑白,只想着质问本王为何要贪这笔银两,大概忘记了一件事——”
周瑾寒哂道:“国库里所有的钱大部分都来源于各地税收,只有仅少一部分才来源于贪官污吏家中查封的不义之财,且最终都属于我大邺子民。”
“本王今日扣下的这笔钱,并非从南部几州百姓身上盘剥下来血肉,而是正常的税收收入。本王要用这笔钱为我大邺养起更多的兵马,又有何不可?总好过流进国库里面,最终变成后宫里不知哪位娘娘的胭脂香粉珠钗环佩。”
陆长洲闻言怒不可遏:“你这分明就是诡辩!先不论你口中所说的‘正常税收’有多少属于苛捐杂税,即便来路干净,可曜王殿下,你自己也承认了,国库里头的所有钱,都属于我大邺子民,是公家财产!你又怎敢公器私用,用我大邺百姓的血汗钱,去养你曜王府一家的私兵!”
“曜王爷,你可还对得起南部几州百姓的殷殷期盼,对得起你的良心吗?”
凌辰闻言眸光一凛,半截剑刃出鞘。
可周瑾寒不言不语地听完后却笑了。他轻轻地笑了一声,挑眉承认道:“本王就是要用这些钱养私兵,有什么问题吗?”
他坐在座位上,摊平自己的衣摆,施施然望着握拳站在面前的陆长洲,看着他铁青的脸色:“这段时间以来,陆大人跟着本王亲身体验了一路的艰难险阻,几次差点命丧黄泉,难道还看不明白本王在这大邺朝堂之中是个什么样的处境吗?”
“你应该很清楚在这些要杀本王的人里面,有哪些是真正的恶徒,又有哪些是来自本王背靠着的这个朝廷。”
“当本王还在为了南部受灾那几州的百姓们奔波之时,忝居高位安居庙堂的那些人,却不思帮助本王尽快平复灾情,只想着要如何弄死本王。百姓们的苦难在他们看来哪儿有自己的身份地位来得重要呢?只要能斗倒本王这个政敌,对他们而言就已经是绝对的胜利了。”
“皇权稳固是第一要务,至于一场雪灾、几个贪官、一群地痞,会害死多少平民,又岂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他们的心中难道装了我大邺江山黎民,真的把万千普通人的性命放进眼里吗?”
陆长洲的眉心因周瑾寒的话逐渐皱起来。
“本王如果不养起私兵,不让自己积攒起足以抵御所有暗箭的实力,又如何改变我大邺朝廷的这股歪风邪气?如何让这些在安乐乡里醉生梦死的人清醒过来,让他们反省何为为君为臣之道?如何让我大邺的官员知道,究竟怎样真正地为黎民百姓们干实事?”
“还是说,倘若有一日山河动荡,陆大人企盼着光靠朝中那些只会动嘴皮射暗箭的庸碌怕死之辈去阵前杀敌?或者你也不妨猜上一猜,长公主周若白究竟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要辗转于我大邺边境各个大营驻守,为什么就不能在一个地方长驻下来?”
周瑾寒的语气越来越淡,只有眼中的讽刺却浓得再化不开:“陆大人,在你们这群享受着太平安稳的人埋头盯着自己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时,边境的将士们却要一人分成三人来用,如此才能在敌军来犯之时以少胜多,不至于让疆土失守。”
“我大邺真正能战的武将和兵力,从来都是不够的。而咱们那位陛下担心兵权旁落,担心边境的将领拥兵自重,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增加军队的开销。那些为了守护我大邺社稷安稳而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们,拿到手中的军饷甚至连你这样一个小小主事的一半俸禄都没有。”
“陆大人既然问本王可对得起百姓和良心,那么本王也想问问陆大人,你今日跑来本王这里问责,心中忠于的究竟是金銮殿上的那位皇帝,还是我大邺疆域内的万千百姓?”
周瑾寒逼问的视线里满带锋利暗芒。陆长洲被他刺中了内心,脸色瞬间惨白下来。
他在这之前从来没有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因为皇帝是百姓们的皇帝,而百姓又是皇帝的百姓。在陆长洲的心中,皇帝与百姓理应是一体的,因为如果没有百姓作为支撑,皇帝又谈什么皇帝?而若没有皇帝在上面领导掌控,百姓再多也不过只是一盘散沙。
可直到听了周瑾寒的诘问,陆长洲才反应过来,原来如今被他们奉在至高处的那个皇帝,他的心与底下作为基石的百姓们从来不是一体的。
自己效忠的这个朝廷,从来都不是百姓们的朝廷。
既然如此,背叛朝廷的曜王周瑾寒,又怎么可以被他批判成对不起百姓的贪官?
最终一直到离开曜王府,陆长洲也没有回答出周瑾寒的问题来。
看着夜色中那抹穿着布衣踽踽而去的背影,曜王府众人都察觉到了对方心中的悲凉。
辛竹携众人早已候在院中,就等着前厅里周瑾寒他们聊完公事后进去请安。
灯火通明,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覃桑也在其列。
她其实在听到禀报说王爷回来了的时候就已经跑来前院看过了,只是左等右等没有等到穆清葭和覃榆出现,心中不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