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家学（1 / 2）
两年后，赵安辰问穆静芙：“娘，皇子要到多大才可以出宫开府？”
穆静芙道：“太子是不出宫的，要移居东宫，其他皇子大约十二三岁就可以出宫开府了，其实具体何时出宫并无定论，要看你爹的意思。”
赵安辰默默听着，没再说什么。
最近朝上朝下的发生不少事儿，满朝文武都觉着有点儿摸不着风向，官家的圣意越发的难测。散了朝往外走的时候，明瑞然和几个将军就听见后面有人正在议论胡杭升官的事。
“听说官家最近给胡杭胡大人升了官，现在是步兵副都指挥使了，有个女儿当皇后就是好啊。”
“想当初胡大人官至太尉，在京的二品大员一下贬成了外放从五品防御使，还以为没有翻身之日了。”
“胡太尉，啊，不，胡大人以前在朝中也是有不少相熟的同僚，见官家又有心再次提拔胡大人，肯定会趁着风向多伸伸手的，什么绩考啊帮衬帮衬，升得就快了。虽说这次是升得不明显，好歹也是圣上朱批定的事，绝对是个苗头，再过个几年说不定就能重回当年风光呢。”
“你说得对，我看这事大有可能，我小姑子的四姐夫还是胡大人的亲侄儿呢，他家有个跑马场，过几日趁着休沐，我也去活动活动筋骨，趁早活络活络烧烧冷灶，日后好见面儿。”
跟在明瑞然身后的几个武将觉得此事实在憋屈，忍不住要牢骚几句。
罗雨宁不满道：“不知道官家到底是怎么想的，这种大逆不道的东西不拖出诛九族就已经说不过去了，竟还想着提拔他。”
邵黄飞也嘟嘟囔囔的：“妈的，腌臜人品，糟烂户，仗着军功逼着官家娶她女儿，什么林子出什么鸟，一家子没规矩，不守本分。他那女儿也那副德行，当了皇后没多久竟毒杀宫妃和皇子。此等大罪怎么就能这么过去呢，官家是不是记性不好啊？咱们一天累死累活的查宫防，说不定哪天这后宫的外戚就把这江山给坑了去，哼……”
蒙青将军低声道：“少说两句，还在宫中呢。”
罗雨宁回头看了一眼那些揣测风向的朝臣：“切，还文官清流呢？一点风骨都没有，总是有这么些个蠹虫，不想着为国为民做点实事，整日琢磨着见风使舵，都什么东西！我呸！”
蒙青笑道：“行行行，就你有风骨，快闭嘴吧你。”
邵黄飞也扭了脑袋朝后面斜了一眼：“苍蝇逐臭，看不见屎的时候，都装着自己是蝴蝶呢。”
蒙青一只胳膊搭上他肩膀，笑道：“黄飞啊，别看你相貌张狂，倒还真是朵高洁的花儿呢，哈哈哈哈！”
邵黄飞就是看不上胡家人那做派：“胡杭被贬了九年了，刚从个从五品升到五品，我倒看看这个老东西什么时候能升到当初去。这些死苍蝇高兴个什么劲，嗡嗡着烦人。”
罗羽宁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想往一块儿凑的都是一路货色，窝头翻面踩一脚，都不是什么好饼。”
明瑞然一路上一言不发，一回府就跟白赫云提起了这事。
白赫云道：“白氏密卫上个月传来的消息里有很多条都是这个胡杭的事，可不仅仅是升官那么简单，他那些破事着实不少，还真是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到哪都碍不着他坏透腔儿。”
话音刚落，见火鸢叩了门，进来说明笑阳已经可以修习白氏秘技了。
白赫云道：“好，知道了，玦儿呢？”
火鸢回道：“玦公子，武功倒是不错，只是内力凝聚上始终还是不够精准，无法运用自如，还不足以修习白氏秘技。小公子天赋极高，武功进境极快。白氏秘技是家主亲自教，还是我把我会的先教了？”
白赫云道：“晚上我问问笑阳吧。”
明瑞然得意道：“不愧是我儿子！”
白赫云微微一笑：“你美什么，我六岁的时候都掌握两种秘技了。”
“嗯，我看辰儿也是在六岁时，在猎场用‘飞霜’捉兔子的。” 明瑞然想起那次春猎的事。
白赫云道：“静芙虽是书香门第出身，父亲也是个文官，但她天赋极好，两家住得临近，她常来找我玩，便同我一起读书习武了。辰儿的悟性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他娘会的，他自然会。”
明瑞然道：“我看笑阳好动，没事就喜欢在院子里翻腾。玦儿好静，更喜欢读书，一有空就去自己的书房读书，可能玦儿更适合从文。”
白赫云也很赞同：“我也发现了，不如你得空教他兵法和阵法如何？”
明瑞然道：“不急，等笑阳再大些，我一同教授，兵阵有对，进步更快。”
“也好，相比之下玦儿还算舒坦的，不像笑阳。笑阳不仅要学你我两种家传武功，将兵法战阵烂熟于心，还要精通白家的医毒秘术、机关术、陷阱术……还有很多，也要学会经营掌管白氏商社，成年以前清闲不着就是了。”
明瑞然道：“照你这么一说咱们儿子得天独厚到可怜的地步了。”
“确实，不过他才不会让自己可怜，无论何时他都能逮着机会玩儿，”白赫云忽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明笑阳被书院开除至今已有两年，不能总放在家里，明瑞然军务一忙起来，也顾不上天天教，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典籍虽然迂腐了些，但也不能不知：“言老翰林是个宏儒硕学的先生，过些时日还是将笑阳送过去吧。”
明瑞然道：“好，我这就亲自去说。”
一家人吃过晚饭，明玦儿又钻回书房读书去了。白赫云抱着笑阳在院里的亭中纳凉，问他想先学白氏十二秘技中的哪种。
明笑阳越长越顽皮，除了读书习武，就是上树爬墙，骚扰邻里，小脑袋转了转，问道：“可有会飞的吗？”
白赫云：“有。”
“可有能打鸟的吗？”
白赫云笑道：“也有。”
“嗯，那就先学这两个吧。”
白赫云搂着儿子笑：“好！”，叫过火鸢：“笑阳想学的你也会，明日开始教他‘飞霜’和‘穿杨’吧！”
火鸢道：“是！”。
明瑞然笑道：“虽然动机不纯，倒是挑了两种好用的。”
白赫云道：“白氏武功秘技，是以精纯内力和武艺为基础的特殊武功，共有十二种，刚猛霸道。儿子挑这两个倒是最基础易练的。这‘飞霜’比普通轻功速度快数倍，加上‘穿杨’足够这小子打鸟的了，剩下那十种，十分难练，先让他快活些时日吧。”
“云儿，我也没见过你用几种秘技，来日你我也切磋一下如何？” 明瑞然说。
白赫云笑道：“我的大将军，都说你功夫了得，战场之上无人能出其右，要是几招之内输给我了，岂不是很没面子。”
明瑞然拉过她的手：“输给夫人心甘情愿，无上光荣，哪里会没面子了？我早就输给你了，什么都输了。”
明笑阳转头看见爹娘又在那恩恩爱爱，扭回脑袋摇了摇头，嫌肉麻地抖了抖手：“又来了。”
次日一早，朱管家看见有个穿着讲究的妇人在府门口徘徊踌躇，时不时一脸为难地向府内张望，也不见进来说话，看样子像个官眷模样，身后还跟着个丫鬟。
朱管家出来询问：“这位夫人是要找府上什么人吗？”
妇人小声道：“请问云夫人在吗？”
朱管家道：“在的，要不我给您进去通报一声？”
“那麻烦您了，我是穆家大郎的娘子。”报了身份后还是跟着朱管家进了府来，没等朱管家进去通报她又问道：“您稍等，不知云夫人可是个好说话的人么？”又慌忙整理了一下衣衫头饰，担心自己风尘仆仆的贸然登门不礼貌。
“我家主母是个好人，您先请坐。” 朱管家将她引到正厅堂前，叫人上了茶，就去内府通报了。
白赫云一听是穆家的人，便出来相见，毕竟往事种种即便是千错万错也不是这个穆大娘子的错。
穆大娘子知道白赫云与穆家无甚交往，只是与穆静芙感情甚笃，可穆静芙却遭穆家害了个凄惨，自己是穆家的人突然登白赫云的门又是有事相求，其实心里已经做好了被轰出去的准备了。
她看见白赫云来了，立刻起身规矩一礼，小心谨慎地察言观色后才敢说出来意。
原来是穆静芙的父亲穆家家主病了，请了许多大夫都看不好，还愈发的严重，家里合计着想去求穆静芙，让太医来给瞧瞧，可是穆静芙和家里早已断绝来往，怕是求人不成反倒冲撞惹怒了贵妃娘娘，这才来找白赫云探探口风，通通路子，打听一下静贵妃近些年对穆家是个什么态度，是消了气性还是更加积怨了。
白赫云道：“穆娘子回去吧，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今日刚好要进宫。”
穆娘子是个小家碧玉的女子，闻言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便恭敬一礼回去了。她知道，若是穆静芙答应了，自会有人上门，若是不答应也就是和往常一样，不必再进京触人眉头就是了。托了白赫云进宫去说总比穆家人直接去妥当好看些。
白赫云见了穆静芙就开门见山了：“你爹病了，你嫂子千里迢迢跑来我府上向你求医问药，你说怎么办吧。”
穆静芙沉默了一阵，道：“官家最近比较忙，听说夏近些年来武器精良，他也正想着怎样提升军备战力的事，你若有空了，也帮他看看，这时间应是已经下朝，他在御书房。穆大人的事你去问他吧，当初审人的是他，发配的也是他，医不医的不用问我了，他一句话的事，随他看着办吧。”
这话说得白赫云一头雾水，早就察觉到这夫妻俩有问题，八成就是穆家那个陈年老事上打得结。白赫云心想，穆家的事她怎么说就怎么办吧，自己应了穆娘子代为询问，穆静芙又把这事支到了官家那里去了，也罢。
白赫云到了御书房，当值太监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就见里面的太监宫女都出来了，不但被遣出了御书房，还被遣出了这个偌大的院子。
当值太监道：“白将军，陛下叫您进去。”
官家正在看弓~弩图，白赫云道：“你看得懂？这应该是枢密院操心的事吧？”
官家道：“我是看了半天也没看懂，这是上个月拿到夏的军械图中的一张，你看旁边这个是我们大宋的，有很大区别，我知道你一定懂。”说着就拉白赫云来看。
白赫云道：“夏这个射程比我们的远一些，我们大宋的图明显杀伤力更强，算是各有优缺点，问过明璇了吗？”
官家道：“瑞然也是这么说的，我已经敦促枢密院改良所有品种的军械强度。你们白氏擅长武器制造，并且制造出来的武器性能远远高于军用。能否以后用于军用？”
白赫云道：“我是商贾，这可不是我有钱不赚啊，只是白氏精卫配备的武器性能虽高，但并不适合军用，因为精密难制，大量制作是不现实的，现在光是禁军就有四十余万，只配上三分之一可能要做到一百年以后了，要说军需改良方面，经过研究的话，白氏倒是能提供一些技术上的建议。”
“那也好啊！” 官家很高兴，伸了个懒腰：“今日天气极好，你来以前我就想着到院中坐坐，我们一起去坐坐吧。”
两人出了御书房，在院中假山旁的一处石桌边坐下，桌上也放着两盘荔枝，边吃边聊。
“我刚从静惜宫过来，屁股没坐热乎呢，静芙就催我过来瞧你，新下了荔枝也不给我吃，只说你忙，支着我来你这里帮忙，” 白赫云霸着一盘子荔枝不松手：“你这也有，我得补上！”
官家笑道：“你要什么没有，到我这里来装可怜。”
白赫云道：“静芙的亲爹病了，静芙不愿管，只叫我来问你，怎么个说法啊？你俩怎么回事啊？”
“病了？”官家半丝犹豫都没有：“我令人将他接进京中养病吧，再怎么说也是静芙的父亲，进了京我叫太医去诊诊，好好治治。”
白赫云点点头，没说什么。
官家试探道：“乐儿还好吗？”
白赫云心想：“哼哼，又要切入正题了？死缠烂打，贼心不死。”答道：“挺好，婚约的事你就别想了，我不同意，辰儿将来三宫六院，还都得围在这宫墙里头。我这当娘的可不忍心。”
官家道：“云儿，你想想，比如……你再多生几个女儿……然后都嫁给辰儿……”
越说越觉得不像话了，白赫云瞪着眼睛看着他，等着他这个不怕死的说完。
官家瞧她脸色越发难看了，声音就越说越小，但依然打算壮着胆子说完：“你想想，将来所有的皇子全部都是你的外孙，那是个什么感觉？……我觉得就挺好的……你的后代至少有一个是皇帝，你觉得……呢？”
白赫云一拍桌子大吼道：“你休想！我觉得你有病，好什么好？我看你是又要找打了！凭什么我们家的大好萝卜都要栽进你家的坑？”
这一吼声音洪亮，底气十足，似乎带着内力犹如低气压一般震慑人心，貌美如花的母老虎发威了，生生吓得外面的侍卫一哆嗦。
刚巧，皇后也看今天天气好，出来四处走走，经过御书房附近听了这一声嚣张的吼，也是一惊，心道：“谁如此大胆，竟敢在这里放肆！这宫里的小蹄子不整治是要上天了，反正最近憋屈，看看是哪个短命的倒霉鬼！”对随从道：“走！过去看看！”
皇后来到御书房的院外，发现太监侍卫什么的都在院外边站着，觉着蹊跷，不等进去又听见里面传出放肆的训斥声。
“我看你这几年当真是皮子紧了，你是怎么想的，什么叫我再多生几个女儿？你怎么不说多生几个公主嫁给我儿子呢？还外孙？”白赫云气得站起来，一脚踩着石凳指着鼻子骂官家：“皇帝？瞧你当的那个憋屈，谁稀罕呀，白给我当我都不当，还想绑架我后代？你是欠揍了又？”
皇后闻言，没敢进去，立刻躲在院门旁边偷看，心道：“这白赫云好大的胆子，就不怕被拖出去斩了，这是要犯上啊！”
“那嫁给谁不是嫁？我生公主，我家孩儿他娘也没生公主啊，若是有和你家换也成啊，你说是不是？” 官家说完怕挨揍，也跳起来站在石凳旁边，一腿蹬，一腿弓，抬着袖子遮着脸，露着眼睛据理力争。
白赫云道：“别说我没有那么多，就算有那么多也一个都不给你家！”抓起桌上自己剥的一堆荔枝壳丢他：“要给也成，把皇子入赘明家，生了孩子得姓明，不去坐你那江山我就同意。”
“那不成，儿子给了你，我就没了，不能给，我就那一个宝贝，”他先是拿袖子挡着，后又跑到假山那躲着，还不折不挠道：“你现在就一个姑娘，我们也可以等着啊，以后还能有，瑞然那么爱你，你们多生几个也不难……”
白赫云听这厮是越说越没边儿了，一跃而起蹲在假山上，拿着一把荔枝核打举着袖子围着假山满地乱跑的官家：“说什么呢？不给就是不给，只要我还活着，你休想得逞！”
官家道：“那…那我到时候下圣旨赐婚！”
白赫云边打边笑骂：“你下啥？你下啊！你现在就下圣旨，看我不把圣旨摔你脸上，砸个坑，让你家孩儿他娘嫌弃你！”
皇后躲在墙边看得心慌气短，不经意间踩断了一个细小的树枝，吓了自己一跳，“啊！”了一声。
院内瞬间就安静了，白赫云从假山上飞了下来，落在官家身边，官家也拿下袖子站好，二人一起朝着院门口看。官家问道：“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