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摸瓜（下）（1 / 2）

白赫云道：“人的退让和示弱只会让对方更加得寸进尺，好在官家也不是个好欺负的，他看上去有点儿……差强人意，实际上是个了不起的人，忍辱负重韬光养晦，再厚积薄发一举歼灭，这都是他擅长的，他且是个蛰伏而肥的高手呢，你瞧他是怎么娶到静芙的就看得出他颇有手段，各种机会掌握得那叫一个准，只是那些自认为拿捏了官家的蠢臣不知道他那男儿血性，还以为自己捏的是软柿子，呵。官家开始时是真弱，现在是装弱，不管怎么说，他的示弱从头到尾都在暗暗发力，一点不闲着。”

明瑞然越听越不爽，歪头盯着她的脸：“你从来没如此夸过我，他在你心里就那么可靠？”

白赫云一怔，搡了他一下：“儿子都跟你生了，你还老作什么妖？你家祖上做醋的？我对他要是有意思，还轮得到你？”

“那…到今天为止，笑阳出生四十五天了。”

白赫云问：“你为何记得这么清楚？”

明瑞然低着头小声嘟囔：“掰着手指头算的，能不清楚嘛。”

“你说什么？”外面雨大吵得厉害，白赫云没听清。

明瑞然道：“没什么，云儿给我糖我就不吃醋。”

“啊？”白赫云睁着圆眼睛笑笑地佯装不懂。

明瑞然抱过她一顿挠痒痒，笑道：“你装傻也没用。”

二人孩子似的在车里撕闹了一会儿，白赫云靠着明瑞然想起了静惜宫那对母子，道：“静芙倒是和我提起过，她不愿意让辰儿当皇帝，只想让他平安喜乐，身心安宁地度过此生就好。”好笑地摇了摇头。

明瑞然道：“官家不会同意的。”

白赫云笑道：“我看也是，他们一家三口的事，当不当的，他们自己关起门来掰扯去吧。”

车外大雨渐渐转停，风倒是阴冷阴冷的更硬了些，吹得街旁时不时地有东西翻倒，哐啷啷作响。

马车行至正街，路遇一阵喧闹，白赫云推窗向外看去，遥见一家当铺门口有几人在围观，人群中是一个五岁左右的孩子，正值四月春寒之时，破衣烂衫，衣不蔽体，十分可怜。被一个像是当铺老板的男人推搡责骂，那孩子手里紧紧地攥着一个悬着穗子的东西，看不清是何物。

她叫停车夫，下车去看。那老板一看这是什么神仙贵人，整个汴京城谁人不认得武国公夫妇，顿时收了声满脸堆笑恭顺。

白赫云拉过孩子，看见他手里握着一个手掌大小的黄翡玦，心道：“这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东西，何等贵重！”

明瑞然问那老板：“何事喧哗？”

老板答道：“您有所不知，这小孩儿来我这里要当东西，您也看到了，他的样子怎配得上那等器物，定是偷来的，小人正想报官，您就来了，惊扰了您，还望大人恕罪。”

“不是偷的，是我娘给我的！我要换五十两银子，你说只给十两，我不肯，你就推我要报官吗？”男孩突然大声喊着。

什么？五十两？这黄翡玦少说也值千金，如此成色的黄翡玦，就算宫中也鲜少有见，哪是能随意偷得到的？这当铺竟然五十两还不肯？

白赫云心道：“好个黑心的当铺，欺负小孩，这老板定不是什么好人。”

当铺老板一时急了：“黄口小儿，信口胡说，你那是赃物，我何时与你谈过价钱？”

武国公夫妇何等人物，怎会与这等小人纠缠，不发一言，将男孩带走，来到马车前，白赫云问他：“你姓什么叫什么，为何当了？”

“我叫玦儿，娘没告诉我姓什么，想给娘请郎中，换药钱。”男孩神情诚然坦荡，绝无作伪。

“玦儿……”白赫云心道：“看来这黄翡玦便是这孩子家传伴身之物了，天气寒凉，衣着瑟瑟，冷得发抖，却只想着娘亲的药钱，定然是个隐忍又贤孝的好孩子。”又问道：“家中大人呢？你这几岁娃娃怎么会出来当东西？”

“我只有我娘，没有别人，娘睡着了。”小孩一脸快哭出来的样子，分不清是急还是怕。

“睡着了？你家住哪儿？”明瑞然问道。

“宝和巷北侧的山脚下，好像叫白鹿山。”小孩警惕地答着。

“那我们去看看你娘好吗？”白赫云觉得那是遍京城最偏的地方了，要不是和武国公府方向相同，赶马车去也是很远的。

“夫人是郎中吗？”小孩问她。

白赫云道：“是郎中，玦儿乖，上车吧。”

马车行至那个山脚下时，天已经大黑，风更冷了，白赫云看到一个小破屋，车夫递过一个灯笼来，夫妇俩跟着进去，提灯一照，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

孩子叫了一声娘，没人应，白赫云走到床前，发现床上的妇人已没了气息，看上去是去世不久。

“玦儿，你娘…她已经去世了，不在了。”白赫云低声道。

“什么是去世？”小孩子不懂。

白赫云轻声答他:“就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