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三口聚会(1 / 2)
沈成济低头看自己的儿子,竟乖巧灵慧到要给他遮掩,这让他这个当爹的,有点自惭形秽。
安策还特地用小手拉了拉沈成济的衣角,让他别乱说话。
窦华容质问安策:“是你的主意?”
安策点头承认:“是我撒谎骗娘亲,都是我的主意。”
窦华容看了眼安策,又看看沈成济:“你们父子俩,倒是会串通一气,我反而成了外人了?”
“没!”沈成济跟安策几乎同时开口跟窦华容辩解,这如出一辙的神情模样,窦华容真是不知该生气,还是该笑。
既然安策想给沈成济个台阶,窦华容便顺着台阶下了,问安策:“你想娘出来,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要用这种骗人的法子戏耍娘亲。”
“策儿没有戏耍娘亲。是因为……如果我说了实话,娘亲肯定不会同意出来。我……才出此下策。”
沈成济看着安策,竟有些心疼,旁人家的孩子都还是爹疼娘爱的小公子,他的儿子却因为父母亲的分开,而早早地成熟起来,学着维护父母之间那一点点脆弱的关系。
同样的话进了窦华容心里,方才她那一点生气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策儿说的没错,如果他直接跟她说,沈成就想跟她一起吃饭,那她肯定会想也不想的拒绝。
安策为了让爹娘一起陪他吃个饭,也是用心良苦。窦华容突然很后悔方才狠狠地打了他两下,窦华容气的并不是安策想让她见沈成济,而是他说谎,小小的孩子就会说谎骗自己的娘亲,长大还了得?
可现在再想想,一个孩子,想让爹娘陪他一起吃个饭,又有什么错呢?错的都是他们这些大人罢了,在没有办法给孩子一个很好的家庭环境的时候,就生下了他。
窦华容伸手去扶安策起来:“以后不准再说谎了。手还疼不疼的?”
安策摇摇头:“不疼,娘打得不重的。”
窦华容看在安策的面子上,瞥了一眼沈成济:“你还站在那干什么,倒水,布菜。”
沈成济得了指令,赶紧行动起来,华容要跟他一起吃饭了!这还了得!
沈成济将烤兔肉最好的几块肉平分给了窦华容和策大儿,又给窦华容添上茶水,毛遂自荐道:“我很会伺候人的,我这样的,买回去做个使唤,也是极好。”
窦华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必了,小茹就很乖巧。”
沈成济也不气馁,今日已经又跨了一大步,沈成济巴巴地盯着窦华容把兔肉吃下去,问:“好吃吗?”
窦华容诚实地点了点头:“确实比许多京城的师傅烤得好吃。”
沈成济有点飘飘欲仙的感觉:“那是了,我这手艺可是在黄沙里练出来的,我还会好多,烤蝎子,烤鹿肉,我都会,我这样的带回家做个厨子,也是极好!”
窦华容又淡淡瞥了他一眼:“……不必了,野味吃多了上火。”
安策把自己的小嘴塞得满嘴都是:“爹爹烤的兔子,真的特别好吃……”
安策把自己盘子里的兔腿肉分了一半给沈成济:“爹爹也吃。”
沈成济要感动哭了,天哪,他儿子还记得把好吃的分他一半,他儿子怎么这么好,简直就是个大皮袄……
窦华容端着清冷的架子,盘子里的烤兔肉却不知不觉地都吃下肚了。
沈成济看她怀里没有水了,小茹又长眼色地退到了包间外头,沈成济便自觉的充当小二,起身给窦华容倒水,起得太猛,腿侧突然传来一阵疼痛,沈成坚定了一下,暗自忍回去。
安策见他神情有异,问道:“爹爹,你腿伤又犯了?”
窦华容神情也忽然紧张起来:“腿伤?什么时候?”
沈成济含含糊糊道:“战场上总有不小心的时候,没事。华容,你……”
窦华容冷淡道:“我可不是关心你,只是担心要是你跟我吃饭的时候出了什么事,会赖上我而已。”
沈成济笑而不语,去给窦华容添水。窦华容的目光却落在他的鬓角,他的额边都疼出了冷汗,还嘴硬说自己没事。
窦华容垂了垂眼,他穿着衣裳,自然看不出什么不同,窦华容很不自然地把一块兔肉塞进嘴里,堵住自己的嘴巴。
差点就要问他怎么回事,伤得重不重。还好是没说出口。
可她后半段的心思总不专心在吃上,时不时的就去看沈成济的腿,看他好些没有,而后又生自己闷气地低头吃东西,她怎么总是去看他。
一顿饭吃完,她没再察觉沈成济的腿有什么异样,可他当时那神情,也不像是为了博她同情装出来的。
上了马车,窦华容问安策:“你爹爹的腿,怎么回事?”
安策其实也不大清楚:“爹爹没跟我细说过,只是他之前也犯过几次腿疼,一会儿就好了,他说是陈年旧疾,战场上落下的毛病,让我不要担心。”
窦华容点了点头,那他的腿八成是战场上落下的不错,可要伤得多重,才会落下这种毛病。
窦华容冷却许久的心突然猛跳了一下,只是她还不曾察觉,就已经回归了平静。
窦华容跟安策回府去,沈成济才大胆地活动了一下自己有点发僵的腿。
“将军,腿上又不舒服了?”小厮上前给他牵马。
沈成济点了点头:“没事,贴副药就好了。”
如今再说他怎么从死人堆里伤痕累累地逃生出来,也没多大意思,他也不打算告诉安策和华容,他这根腿差点整个截去,让他们两个担心。
总归他现在好好的回京了就是了。
这一家三口吃完饭走了,张奉还站着没走。
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要说有,便是悲戚更多一些。
张奉失魂落魄地往府中去,齐左跟在他身后不敢多说话,生怕多说一句就碰到自家公子的伤心事。
他再努力能怎么样呢?华容跟沈成济有一个儿子,这是不争的事实,华容跟沈成济闹得再僵,也拗不过安策的几句话。
沈成济的腿痛了痛,窦华容就能分了大半的心思,而他的十根手指就算全断了,窦华容会同情,会悲悯,却不会像看沈成济那样关切。
那是张奉永远得不到的眼神。张奉回到府中干坐了一夜,清明时分,齐左进屋服侍张奉上朝之时,见张奉桌上的红烛燃尽,他闭目靠在座椅上,床榻平平整整,一动未动,却是没有上床休息。
听见齐左进屋,张奉睁开眼睛,疲惫随着睁开眼的一瞬尽数收敛起来,拿起帕子洗脸。
近日朝堂上流言颇多,公子为朝堂事烦忧,但齐左心里也清楚,公子心里装的不止是朝堂事,还有所求不得。
齐左看他这般折磨自己的模样,忍不住开口相劝:“公子,有的人,命里没有,求也不得的……”
张奉擦干脸上的水,回头看了他一眼,齐左心惊,他的小公子,一向是温雅和善得很,他从没在自家公子眼中看到这么阴郁锋利的眼神。
张奉长呼了一口气:“命?我若信命,大理寺里我就当命绝,我撑着一口气活着出来,官至三品,就是我什么也不信,活着,万事都能有转机。就算命里没有又如何,有没有,是我说了算。佛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齐左怔在原地,显然是被他这副神情吓傻了。
张奉敛了些锋芒,给齐左整了整头发:“齐左,你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唯一会为我落泪的人,兄长会护着你衣食无忧,一世无忧。”
齐左觉得此刻的公子简直可怕,可心头又不免一热,他把自己称为“兄长”,他的眼神里,是真正的关切,把他当成家人一般的爱护:“公子,齐左会永远追随于你,你做什么我都会跟着你,你上天堂,我跟你上天堂,你下地狱,我陪你去地狱。”
张奉捏了捏他的脸:“傻齐左。去安排马车,进宫去,别耽误了早朝。”
齐左怔怔地点点头,跑出去逃马。
张奉带着自己的奏折往朝堂上去,今日的朝堂,大概会闹一场血雨腥风。
张奉将改革之策递了上去,果不其然,田亩税法的改革一经公布,朝堂之上就开始窃窃私语,张奉置若罔闻,只看着皇上的神情。
李儒率先站出来直言:“陛下,依老臣之间,此改革之法断不可行,田地乃民之根本,张大人要减少田亩耕种,发展最末流的商业,简直是闻所未闻,本末倒置!”
李儒激昂陈词,说到最后自己先气得喘了两口粗气。张奉看他那激动模样便觉得好笑,先兀自笑了两声,淡然道:“李大人,以农业为根本,以商业为末流,才是本末倒置,要想民强国富,只着重发展农业是断然行不通的,必须发展商业。商业才是王朝富强的根本。”
李儒指着张奉怒骂:“祸国之殃!若没有农民耕种,如何养活全国的人口?大家都去做买卖,吃什么?吃布匹,吃铜钱吗?”
张奉比之李儒,显得平静异常,声音不大,没有怒气,却掷地有声:“发展商业,并非舍弃农业,而今小农耕作,勉强能够自给自足,可一个国家要建设边防,发展武器,没有钱,靠粮食就能造得了坚船利炮?筑得起万丈城墙?”
“你的变法之策,根本就是小儿之间,老夫两朝老臣,见过多少风雨,比你更知道何谓根本!”李儒面向皇上诚恳进言,“陛下,此策不可行,此乃祸国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