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来人(2 / 2)
“过界了。”曼施坦因教授的声音打断了这种幻觉,于是画面片片破碎凋零,最后一声自行车的铃铛声远去了。
酒德亚纪悚然从幻境中惊醒。
“你们过界了。”曼施坦因咬字极重地重复了一遍,“所以你们是准备要单方面撕毁《长城协议》吗?”
类似护犊的愤怒在这位秃顶老人并不高大的身躯中升起,他直视着来人,黄金瞳点燃摇曳。
“怎么会呢?那一年你们秘党得到了我们提供的资料,终于成功补全制定了言灵序列表。而我们从与你们的交流学习学到了更加先进的炼金技术。这是很经典的双赢案例。”
“但你们的招生范围从一开始就并不包括世家门阀的血脉后裔。”拄杖老人风轻云淡地回答,“所以彼此彼此。”
三十多年前的秘辛在昭昭天光下被揭开了,所有足够幸运去聆听这一段尘封历史的人们都屏息凝神不敢有任何动作。
“我还以为这项条款的重点应该落在‘自由意志’四个字上。”施耐德冷冷地嘶声回答。
“可是小孩子又怎么会懂什么才是真正的自由呢?”老人摊开了手掌,“常言道,听人劝吃饱饭。我们无非希望他听长辈的一句劝告而已。”
曼施坦因回话了,语气里是直白的讥讽:“长辈?难道你们会承认一位从来没有祭拜过你们祠堂的族人?”
“如果是别人,当然不会。但他的名字是许朝歌。”老人点了点头坦然接受了这种质疑与讽刺。
“我知道这听起来有种穷小伙买彩票中了五百万,于是远亲近邻纷纷觍着脸上来拉关系的趋炎附势之感,但现实就是如此。我们的文化中有一篇用于给儿童启蒙发智的文章,叫《昔时贤文》。文章写的辛辣也正确,里面有一句是‘穷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就是这么回事。”
“那还真是‘易涨易退山溪水,易反易覆小人心’。你们放养了他接近十六年,现在才出现,这哪里是走亲戚攀关系?这是孩子成才之后,弃养的生母突然出现明争强抢的社会伦理剧情啊。”曼施坦因教授鼓掌并冷笑,“还有,弗拉梅尔其实不太爱喝白酒,也许那句话算是他这辈子的情商巅峰了。”
他特意把巴掌拍得大力又响亮,“啪啪”的声响在天台上回荡,就好像是在抽着对方的耳光。
“比起祭拜你们的祖庙祠堂,他已经先一步签下了秘党的亚伯拉罕血契,他的入学学号都已经生成完毕了。”施耐德挥了挥手,叶胜走上前躬身递上了一份签名契约。
老人没有浪费一眼去看那些字母和签名,他抬起拐杖把那份契约轻轻压落到地上:“入学学号?那这孩子的姓氏与生俱来。何况这玩意只在你们的所罗门法庭有效,但我们遵从的是宗族戒律。原始的、不被现代文明接受的、但和你们无关的宗族戒律。况且即便你们有亚伯拉罕血契,但他名字叫许朝歌,从出生时就叫许朝歌。”
“你们的自谦听起来还真让人措手不及,严格意义上来说除了古埃及王朝比你们更久远。在蒸汽时代前,你们的文明可是一直凌驾全世界之上长达两千余年。”
曼施坦因俯身捡起契约文书拍去了纸上的灰尘,“所以说这是楚王兴兵伐随吗?那时候两国交战还讲究师出有名,于是随国辩解说‘我无罪’,但荆楚之地的泱泱大国居然自谦称‘我蛮夷也’。”
“说笑而已,如果我们是真的蛮夷,那么匣中宝剑应该已经出鞘了。”
楼道中传来轰鸣,好像天声震落。老人视线低垂,落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好像能透过层层阻隔看到丽晶酒店中正上演的画面。
“我很疑惑一个问题。其实你们没必要来这的。”施耐德向老人问道,“如果那女孩打赢了许朝歌,她自然会把许朝歌带走,我们没人能阻拦。但如果许朝歌赢了,我不认为你们这些黑袍剑侍又能拦下他。”
“放心,不把混血种世界展示在普通人面前同样是我们的守则。”老人满不在乎地笑了:“所以剑侍是用来撑场面而已。此行的目的只是想和那孩子见一面好好聊聊。”
“也就是说你们没有打算用武力把许朝歌绑回去?”站在一旁看戏的古德里安教授突然明白了,他右手攥拳敲在自己左手手掌上,好像脑袋上陡然亮起了一盏代表智慧的金光灯泡。
“那么我们为什么不去问问许朝歌他自己怎么想的呢?”古德里安建议道,“他固然没有在你们大家族中长大,但他和我们接触时间同样不超过一个小时。”
“早该如此。”老人双手撑在拐杖龙头上露出微笑。
施耐德和曼施坦因对视了一眼同样点了点头。
角落里半躺在担架上的楚子航脸色苍白看不出喜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