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兵部不知兵几何,户部不知户几何(1 / 2)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在孙承宗督师辽东十一个月后,辽东又发生了一件士兵集体逃亡事件。这让孙承宗的满腔热血凉了下来。
天启三年七月,孙承宗提笔,以沉痛的语气向皇帝汇报情况。
“部饷不继,军士嚣噪可虞……按臣彭鲲化疏,牛拦山之新兵夜噪而逃者数百,陕西之逃兵昼群而劫者二百,宁夏调兵逃者二百余,宣府调兵逃者百七余,而延绥调兵众至七百余人从青山口投夷矣。臣读未终,心胆为裂,当此人情蠢动如疾”。
敌人还在千里之外,就有二千多士兵集体逃亡。要是外敌入侵,将士们听闻敌军进攻的消息,怕又是一次“广宁之败”。
丑闻传来,兵部尚书董汉儒被迫辞职。新上任的兵部尚书赵彦经过调研,在两个月后,向皇帝陈述了底层士兵收入赤贫如洗,而且边将克饷、役军、虚伍、占马。
“边军月粮多则七钱,次则六钱、五钱,至凉薄也。召补之初以贿而进。将官有例,中军、千把有例,至椽房头役亦有例。
率三、五钱,一、二两以为常,又全扣粮银一、二月以为公用。计一军之收伍已缺半年之口食矣。
至每月放粮之时,纸劄使有扣,四时节寿有扣,馈送庆贺有扣,抚夷犒赏有扣,又散帽袜、散弓箭、散粮食、散柴草各有扣,皆加倍而取盈。
计一军应领一两者得七、八钱即喜其多,再扣而至五、六钱,亦敢怒而不敢言也。
又有占役之弊。夫役使诚不可少。自有定额足矣。
今占役之数常多强半。挑绣打造匠有占,打牲采草农圃有占,内丁火头役使有占,牢伴门厨帮粮有占,甚至盖造房屋修理花园动以数百名计。
废闲将领家仆口粮亦以数十名计。无一而非占军之粮,藉军之力也。
又有空粮之弊。藉口休息轮流放班,每月全扣粮银五、七者,有营充牢役仍作生理每月纳班银三、四钱者,有空粮数十名前月在一哨后月移一哨两相躲闪莫可稽考者,有空粮一、二百或三、四百止寄诡名全不召补按月支粮充囊者。
又有占马之弊。将官常以款叚换上驷,内丁多因抢马累贫,军长差短差,率有折亁驮柴驮草,不惮跋涉至占养小马,多则二、三百匹,少则百、十匹。即中军、千把亦各占十余匹,皆全扣草料入已。
将马匹付之旷野而刍牧无人。随即倒失者又甚之。空马虚名一如空军月粮。公然入已,无所忌惮者。
至于买补之弊,尤属厉阶。每马一匹官价十二两,而所买者皆将市易之达马也。多索高价又出使换竟陪垫几一半矣。
是以贫军马倒率出涓滴私补。将官又索银一、二两,老骡充数率不问矣。是营马之虚冒,视之营军殆有甚焉。
今合九边而论之,军马实在之数多则七、分,次则五、六分,其余皆冒粮之虚数也。即实在七、八分,又多老弱占役之似人。
总计堪用之战兵不过三分上下已耳。
遇查点,则那东补西弥缝。最巧遇调遣,则长雇短觅,冒滥更多。非无挺然特立者,众所共嫉,嗤为怪物。祗见矝夸饰诈者,人所共称是。
以虎视鹰扬之雄,悉化而为蝇营狐媚之态。
而将材之销铄,亦至今日极矣。夫扞卫边疆惟兵马,训练兵马惟将领。今将领贪肆成风而兵马虚耗太甚。
又兼之月粮常多拖欠,差役苦累不均。故壮勇好汉别图生计。而应募着伍者,非老弱充数之辈,即游手好间之徒。一闻征剿,即脱逃。稍不顺意即鼓噪。
而军法之废驰,亦至今日极矣。
嗟乎!陋规已久,孰不能如之;清革当早,又孰不能言之。卒未有实力行者,或谓极重难返,势不可为已。”
从兵部尚书赵彦的奏疏中,可以看出大夏军队的问题可以说是触目惊心,问题一大堆。
首先,士兵的收入太低了。大夏士兵的收入由两部分组成,一个是月饷,一个是月粮。为了直观了解天启年间士兵收入,先了解当时的物价,即天启年间一两银子在当时能买多少粮食。
根据天启五年三月,霍维华上疏写道:“民间斗豆价几一钱,臣请每石六钱五分,斗米价一钱三、四分,臣请每石一两。”
霍维华的奏疏是什么意思呢?他说现在民间市场上,一斗米可卖0.13~0.14两白银,即一石米值1.3~1.4两白银,建议朝廷按照每石一两的标准去收粮,并运到九边。
既然朝廷按每石一两去收粮,必然也按这标准发粮。由此可见,当时士兵每月领1两银子,5斗~7斗粮食。
士兵每月两项收入,总计折算成货币大概是1.7两银子,约人民币1122元;折算成购买力大概是1.26石大米,按一石约重91公斤来算,即115公斤大米。
而且,朝廷是按低于市场的价格强行收米,发到士兵的大米只能是糙米,不是精米。
这和天启元年正月时,工科给事中霍守典所说的“每兵每月大约本、折可用二两”基本上波动不大。其中本是指月粮,折是指月饷。
然而,这还不是士兵拿到手的收入,还要扣这扣那,实际拿到手的仅有六、七成。
“计一军应领一两者得七、八钱即喜其多,再扣而至五、六钱,亦敢怒而不敢言也。”
要知道大夏士兵是没有养老金的,以这个收入水平,士兵们如何去养家糊口,赡养父母,如何有积蓄养老。
这样的待遇别说让士兵们在战场拼命了,就连日常训练也无法保障。有些士兵干脆就从工资中拿点钱贿赂将领,让别的士兵顶班,自己在外找私活干,赚外快补贴家用。
朝廷哪里是在辽东养兵,这不就是在辽东养了十四万低保户吗。
而辽兵不但收入微薄,且屡屡被朝廷官员克扣和侵占军饷,士兵哗变屡见不鲜。
天启初期,仅仅阎栋等三人就侵吞辽兵米、豆共计四万四千石。辽兵的遭遇,连熊廷弼看了,都忍不住流泪说道:“时至寒冬,见士卒裸体穿甲,身无存棉,乃心如刀割,恨不得以身受之。”
与此同时皇帝、文臣、武将、皇族宗室、大地主、大富商妻妾成群,住着桂殿兰宫,过着绵衣玉食的生活。
每月1.7两收入,这是招募边军的收入,而内地世袭的卫所军的收入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