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再访(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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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及家学渊源,姜桓不如姬雪见,论起琴棋书画之类陶冶情操的艺术,姜桓又不如夜倾姿。有她们两人做蒙师,加上自己家里还养着一群同门,完全可以从中优中选优,让他们帮着加强教育。
但姜桓也不会将责任全都推给雪见她们。姜桓有心为子女编写一部蒙学的教材,不管怎么说,后世的教学有着十几亿人作为证明,这个时代的蒙学教材可是远远比不上后世之万一。
姜桓已经将大纲和章节全数罗列出来,关于算学的前几章也已经写好了,不过想要推广和代替就有教材还是很麻烦,毕竟区区一篇千字文,文字上都是经过千锤百炼,不是姜桓凭着记忆闭门造车所能比。
夜倾姿在看过姜桓的草稿纸后,也明显的不感兴趣,她的丈夫写得太粗率,文字上缺乏精雕细琢,连半成品都算不上。只见她放下草稿,柔声劝道:“官人,刘相公那边再这么继续闹下去也不好,也该给个说法了。昨天你听说漕司之中有人议论此事。官人你亲口对人说,当时是自己主动告辞。如今刘文公深受污名,非己所愿。”
姜桓看看夜倾姿,想了一想,点头道:“的确是该给个说法了。”从书桌上拿出惯用的纸笔,让书童帮着将墨给他磨好,姜桓随即在纸上刷刷刷的飞快的写了几行字。打好草稿,就拿着笔在上面点点划划起来。
夜倾姿看了草稿一眼,立刻就吃了一惊:“求见刘文公?!官人你还要再去见刘文公?”
姜桓的态度还是依然故往,平静带笑的点着头:“为夫的确是打算再去见刘文公一面。”
“还是有怨气?”夜倾姿小心的问道。但她看着丈夫的眼神中似乎又有几分释然。
如果一点怨恨都没有,要么姜桓已经修炼到了宠辱不惊的程度,对于受到的羞辱毫不在意;要么眼前的一切就是他一手造成的,所以早已有所准备。无论是哪种可能,都会让夜倾姿觉得她的丈夫未免太可怕了一点——幸好不是这样。
自己的丈夫虽然无意去陷害,还是留了些许怨恨,这才像个真正的人。
“怨气是肯定有一些的,但刘文公如今深受市井流言所扰,我再去一趟,就是帮他澄清一下传言。”
“刘相公会不会生气?”在书房中一直保持沉默的雪见问道。
“我只要问心无愧便足矣。刘文公会怎么想,我也无法约束得了他。”姜桓摊摊手,笑着表示自己的无奈。
其实姜桓抵达洛阳以来,他做的每一步都完完全全符合正道,全都让人无法指摘。他不打算改变这一点,今日要做的事,当然也是要做到问心无愧。
而姜桓的妻妾只会偏向她们的丈夫,这一次的事,要错也是刘宗周有错在先,要不是他没有依照礼数派人去为姜桓接风洗尘,世人又怎么会误会他将登门拜访的姜桓从府衙中赶出来?对于刘宗周,姜桓一家都没有什么好感。
写好了信,姜桓又从头到位的查看了一遍,确定了文字上没有半点疏忽,姜桓便收拾了一下,将信纸装进信封,唤了一名老实听话的让他送去河南府衙。
“也不知道刘文公能不能接受,说不定看到信就撕了。”姜桓对妻妾笑道,“不过不论是他接受还是不接受,为夫都能安心了。为朝廷做事,能做到问心无愧这四个字,也算是没有缺憾,不会有任何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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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灯光摇摇晃晃,投在地窖墙壁上的人影也是晃来晃去。
长宽皆不及一丈,高仅七尺,狭小的地窖中,只有一人一桌和排满墙壁的书架。
在污浊的空气里,盯着面前的书稿久了,纸页上的文字,就像是有了自由活动的生命,如同水里的蝌蚪一般游来游去。
司马令努力了半天,也没能看清稿纸上的下一句到底是什么。尽管他凭着记忆还能记得一点,但看不清文字,也就别想再写字了。
今天只能到这里了,司马令想着。在地窖之中,看不到时间,不过从地窖中空气的情况上看,也就两个时辰的样子。
年纪一大,眼神是越来越不济。
编纂《齐书》,司马令惯例是先排列从目,然后将找到的史料,按照纪年法将编纂出长编,而后再从中挑选合用的条目,并加以删改和叙述。数万卷的史料、几千万字的原本,都要靠着一双昏花的老眼来检定和筛选。
的确是用得过头了。
齐书的主编拿下夹在鼻梁上的眼镜,用力眨了眨酸涩发干的双眼。就在编写《齐书》的过程中,他从四十多岁意气风发的翰林学士,变成了如今坐在地窖中的垂垂老者,眼见着转眼就要六十。
年过花甲啊。昏黄的油灯下,司马令无声的笑着。这十年他究竟是怎么过的?!
写书本也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司马令前几年在园中挖了个地窖写书,被人当做奇闻异事来宣扬。但司马令之所以躲在地窖里,一个是因为里面冬暖夏凉,另一个就是足够清静,清静得足以让他抛却所有让人心如火焚般的煎熬。
重新戴上眼镜,亲手收拾着桌面,将今天书写和校对过的稿纸全都分门别类的放好,又慎而又慎的将眼镜拿下来,放进一个填了丝绵麻絮的小盒子中。
水晶眼镜的确是个好东西,司马来自从拥有之后,就当成宝贝一般珍视。虽然用得时间长了,眼睛就会变得很难受,但比起旧时他用得放大镜,仍要方便不少。
就像治病要对症下药,这眼镜也同样要看人来配带,有近视镜,有老花镜——这两个名字似乎是姜桓所起——不但人人不同,就是两只眼睛的情况也不一样,要找到一个合适的镜片,就要以一片片的去试。
如今的燕京城,公卿们要选用眼镜,都是从几十片磨制好的镜片中,挑选出合用的,再让匠人为镜片打造合适的框架。有夹在鼻子上的,也有架在耳朵上的。
司马令这副眼镜是两年前由天子所赐。当时他向天子禀报说,受两朝帝命而编纂的《齐书》已经修成了一百七十多卷,天子姜昌闻之欣喜,赐下了一批财物,其中就有这副水晶眼镜。这自然与司马令视力配合不上,只是能稍微改善一下而已。儿子司马康倒是建议换上一副更合用的,但去燕京城配镜并不现实,而且价格未免太高了一点。
用着如今风靡天下士绅的眼镜,司马令也不禁要赞一句姜三元的本事当真不小。
从地窖中拾级而上,推开一扇低矮的小木门,扑面而来的清新空气让人为之一振。尽管下面的地窖不是没有开辟通风的出口,但在里面待得久了照样还是憋闷。
“君实秀才,今天这么早就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