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日日思君难见君(2 / 2)
听到这二字的项籍目光当即就亮了,他自然是要娶他的虞儿为妻,不光要娶,还要光明正大,风风光光的将其迎进门,他想要天下都知道他和虞儿是天生一对,谁也分不开他们。
只是,又想到什么,那双亮起来的重瞳再次暗淡下来。
“可是,叔父他不准我再去见虞儿了。”
所以,项梁派人快马加鞭将凤芝草送给虞家,却全面把控吴中方面的所有消息,不愿告诉他虞秋的半点情况。
他知道凤芝草下落,却连虞秋的半点安危都不知情。
知他抓耳挠腮时时挂念,又冷眼旁观只字不提,这是何种的狠心。
项伯脸上的表情也是一怔,终于想到了被自己忘了干净的凤芝草由来。
项籍要为情所困,怒发冲冠只为红颜,辛辛苦苦培养他的项梁却怎能接受自己器重的侄儿这般窝囊。
凡成大事者皆不拘小节,拘泥于儿女情长者岂能成就大业,只会令英雄束脚作茧自缚。
人有七情六欲自然无错,错就错在用情至深终为其累,常人可以谈情说爱毫无保留项籍不行,他们要走的路困难重重荆棘丛生,有了弱点的项籍,一定会成为最先出局的败者。
项梁反对,情理之中意料之中,这下,确实轮到项伯头疼了。
他当然是希望自己侄儿能幸福,可他不敢违逆项梁。
“籍儿,你叔父他,也是为了你好的。”
“……”项籍偏过头,他是桀骜不驯,却从不会让长辈的话落在地上。
项伯悻悻闭上了嘴,他当然知道这是来自项籍无声的反抗。
寒风萧瑟,两心异地,谁道离人何时归,只见伊人日日思君盼君回。
项籍之心事,非项伯可解,他自觉处身尴尬,找了个由头出了小院,迎面便碰到熟悉身影款款而来。
“子房啊,你怎么来了?”项伯迎了上去,笑着打了个招呼,看到张良,刚刚的压抑心情似乎得到了些许缓解。
不料张良没有说话,看到项伯先抬手作揖,对其深深了一拜。
项伯一怔,急忙上前扶起张良:“子房你这是做什么!使不得使不得,快快起来。”
张良先救他一命,又一路相送助他见到兄长,是他项伯的救命恩人,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岂能坦然受张良如此之大礼。
张良被项伯扶起,这才笑着接话道:“昨日让二位兄长见笑了,良今日是特地来请罪的。”
请罪,这名义就更严重了。
项伯忙摆手:“昨日喝的那般尽兴,子房之酒量令兄敬佩,何来见笑一说?”
这是实话,张良确实算得上海量,喝那么多要是他怕得好好醉一场,不睡的昏天黑地也绝对做不到张良这样,一大早就能精神抖擞的过来要请罪。
“惭愧,应是良孟浪了才对,”张良面色微红,似是带着未散干净的酒意,“本是来看望项公子的,不成想自己却先醉了,劳烦兄长亲自送我一趟。”
“子房你啊……”项伯笑笑没有多说,这些个小事,他当然是不放在心上的。
张良左右看了一眼,继续问道:“兄长这是要去哪?”
“随便走走,子房可要一起。”项伯发出邀请。
“这……良还未拜过项先生……”
子房还在犹豫,项伯拉着张良往外走:“兄长此刻尚在休息,子房先与我走走,或许回来时兄长也就醒了,届时你再拜访不更合适?”
“也好,那兄长请。”
“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怎么只见子房,高兄弟呢?还没缓过来?”
“比前几日好多了,出来前还叮嘱想吃肉,让我回去捎给他。”
“啧啧,这说的,我倒是有些羡慕他了。”
“岂会,若是兄长也如此,良自然也会用心照看的。”
“哈哈哈,那还是不必了,我一个楚人要是在楚地水土不服,怕是要被兄长打死了。”
二人声音渐远,院里的项籍再拿起扫帚扫着地上新添的落叶。
项梁确实是为他好,怕他为儿女情长所累耽误大事,怕他为美色所误,怕他用情过深。
自古凡成大业者皆无情人也,自古也有美色误国之说,似乎古往今来,人人都认定成大事者必须无情无爱。
可项籍偏偏不信,那些为了江山抛弃美人者皆是懦弱无能之辈,谁规定要取得江山就要牺牲美人,谁说江山美人不能共存?
他项籍就是要带着美人俯瞰山河万里,也唯有这般美景,才配得上他的美人。
世间安得两全法?他项籍,偏要与这上天斗一斗。
“虞儿,等我……”少年低沉的嗓音尚还透着稚嫩,又显得格外坚定。
卿今安好否?挂念否?
不想看你见我受伤而难过的样子,不敢以这伤痕累累的身子去看你。
君心念之,思之如狂。
榻上项梁睡得正沉,忽地翻了个身眉头紧锁,似梦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屋外项籍在干净的院落里操练着拳脚。
他着一身干练单薄的衣衫,隐约可见腕下包扎的边角,他双眸如剑,一套拳法如行云流水又拳拳带风,干净利落又爆发力十足,一点看不出是个重伤初醒的病患。
而在项籍心心念念的吴中,与项籍所想的不同,没人打理的虞府乱成一团,似遭了贼般。
虞家主人的虞老爷子和虞子期神色不安站在虞秋房前,紧张的盯着房门。
不知过了多久,掩着的门再次打开,屋内,庞医师扶着门,对上一道殷切之目光,无奈摇了摇头。
“不可能!庞先生,你再试试,虞儿她吃了凤芝草的,怎么会没用?”虞子期的眼底的光顿熄了些,神色激动的喊道。
怎么可能没用,明明凤芝草都拿回来了,怎么能救不了人?
“老夫……”庞医师眼下乌青似好几天没睡好了,他长叹一口气,“也许是老夫医术有限,虞公子,不知那位半夏姑娘,是否……”
就算庞医师再不情愿,也需得承认,在虞秋的病上,那位年纪轻轻的姑娘比他更有实力。
听到半夏的名字,虞子期身体一绷,双唇颤了两下,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屋内再度传来女子惊呼声,庞医师看看虞子期,没有追问,深呼吸一口气,扭头冲进房内。
“子期。”身后虞老爷子的声音沧桑,虞子期却不敢回头去看短短几日便白了头的老父。
虞老爷子与前段时间判若两人,整个人都苍老了十几岁,花白的头发因长时间没有打理而略微凌乱,显得整个人都萎靡不振的。
“子期。”少顷,虞老爷子已到他身边,再度唤了一句。
“……爹。”虞子期低声应道,目光依旧紧盯着房门,从头到尾,不敢看虞老爷子的眼睛。
他兴致冲冲请虞老爷子回来看妹妹的痊愈,却不想虞老爷子马不停蹄赶回来,却是一直在处理他留下的烂摊子,哪有一刻欣喜轻松。
接二连三的受打击,虞子期怕,虞老爷子撑不住的。
见此情境,虞老爷子也不必多问,心里多少明白了些什么,佝偻的身体又低了些,似已没多余的力气去支撑。
是虞子期将他想的太脆弱了,他年轻起走南闯北经历了多少,岂能这么容易就倒下。
他是儿女的顶梁柱,天塌下来他还要去替儿女顶住。
儿女未长成,他岂敢先老。
“子期,你吉伯生前最疼你们兄妹了,如今虞儿这样,你该带着虞儿的份去看看他的。”
话落,虞子期呼吸一滞,平白身形一晃,双唇紧抿,跪倒在虞老爷子身前。
他怎么不想去看看吉伯,他是不敢啊。
一想到被人抬回来冷冰冰的躯体,一想到再不会有一人时时关心着他们,虞子期就觉得好似有什么扼住了他的喉咙,然后一点点收力,丝丝缕缕地攥取着他所有力量。
是他!害死了最疼他们的长辈啊。
“子期!”虞子期应声茫然的抬头,对上的是虞老爷子那双格外严厉的眸子。